大年，回到水韵故里

少留余香

　　回到豫北河畔过年，鞭炮炸响，灯笼摇曳。父母亲子团圆。碗碟满桌，觥筹交错，酒酣耳热间隙，突然联想唐·裴度的溪居诗“门径俯清溪，茅檐古木齐。红尘飘不到，时有水禽啼。”一下子湿了双目。

——题记

豫北年俗，在婆家过完大年初一，闺女要回娘家走亲戚。我又回到母土——豫北之北。豫北？它在哪儿？豫北之北？又是何处？

​

豫北在南太行之东，在母亲河之北，在山西山东、河北围拥里，在邈远深邃的历史里，在我时或平静、时或跌宕若潮涌的心海上。

　　我的豫北之北，指向卫河侧畔的千年古镇——道口镇。噢，你想得很对，就是那一只名扬四海，惹人垂涎的“道口烧鸡”的故里。

道口烧鸡的故里，原是地道水乡。流淌了1800余年的隋唐大运河，烟波浩渺。只是，曾经的水韵故里，而今只剩蛇形蜿蜒，摇身“世界文化遗产”。

曾经优良的河湾，是上天赐予故乡的殊荣。千年古镇是麦浪与运河共同的拥趸。大自然的恩遇，给生息于此的子民灌输了地理优越感或者一种意志力超强的人格精神。

出生在运河畔当属幸运。故乡人从一生下来就与运河结下不解之缘。喝着运河水长大，在运河的奔流中，遵循生命的“逝如斯夫”。

正月初二，我回到道口。此时，河滩的油菜花，正孕育着极致蓬勃的生命。不日，它将释放毕生之动能，将金色的至尊无上的辉煌，铺向迤逦河道。

辉煌的还有张灯结彩、车流如水的街路。人声市音里，隔不远便竖着大运河指引路标。时不时，张存有、画宝刚等烧鸡门店，以特有的香醇风，敲打嗅觉记忆的窗棂……

活色生香的、中国年味浓郁的小城，迈步于“城镇化”“区域经济发展”的征途。时代的激流，推涌着时间，推拥着古镇老街与时俱进，携手向前。

尊重古镇历史，涵养运河文化，维护石板路、木板门、木格窗、恢复明清古建、修缮清代商贸街巷。修旧如旧的古街熙熙攘攘，老字号买卖喧嚣，新时代的人声鼎沸。

但到底是优良的码头供养了古镇水乡，还是古镇水乡贡献、侍奉了航运？其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历来理不清楚，也不必非要清楚。

确定说得清的是，无论从京港澳高速、省道101自驾或坐高铁回道口，我最终必然落脚一条河，去往蜿蜒的河湾里的家。

父亲腿脚不便后，不能再踏着老年车四下转悠，便常常带着且推且挪的助行椅，坐在门洞外，对着淙淙流淌的河床，看着清凌凌的碧波，一任夕晖绚烂，长时间地静默，不说一句话！

母亲则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炫耀和推销——她的家园守着河，玉带缠绕。原来，一条河，竟可以让历经沧桑的老爸缄默如雕塑；也能让饱经风霜、了悟世故的老妈返老还童童言无忌，自诩、傲娇不抱赫！

河自古既是生命之源。逐水而居是远古的崇尚，是古镇人祖先的选择，是祖祖辈辈的根脉。

家门前的河是县城唯一连接大运河和大功河的调节渠。近年，“净水蓝天”显见，一脉清流涓涓，高楼林立的市容，因此更具柔性与灵性空间。

夹岸的垂柳纷披如诗，白杨直插天际。尤其在春秋两季，我总为故乡河所陶醉。醉于桃花、杏花、朵朵簇拥生机，醉于红柿黄梨坠弯枝头希冀。

娘家唯一的弟妹、大侄子在院外屋后，沿着河岸栽植了月季、大理、木槿以及玉兰等观赏树木。每每花开流影、绚烂一河的锦绣。

正月初二的河岸，霓光炫彩，火红的灯笼风中摇曳着流苏。爆竹烟花炸响之余，火硝味依稀氤氲半空，点地梅似的红黄纸屑，仙女散花一样烂漫河滩，更添年节红火喧腾。

纷然烟火里，如梦似幻依稀尚记，早年名满豫北的大运河水乡码头，曾“上抵百泉，下至天津”。帆影纤夫，桅杆林立，船上晨炊青烟袅袅娉婷。

临河一壁的半面街、顺河街，苦水井、水街……在亘古的时光里呼唤着土得掉渣的风物乳名，诠释着一方地域特色浓重的豫北码头风情。

古镇运河对岸，独居“一家村”。每每汛情滔滔袭城，城里人一边抗洪，一边高度关注河滩里的“一家村”。但“一家村”在“乌龟驮福”的童话传说里，从来岌岌可危又魏巍得令人足堪安慰。

我的侄女——2023年给予一名15岁少年生命的河南好人——骨髓捐献者——邵东艳，热忱宴请她的二姑姑——我。

宴席安排在年轻人趋之若鹜的机器人点餐、送餐智能酒店。隔着包间豪阔明净的玻璃窗，能望见国家级保护文物，始建于唐朝宝历二年的明福寺塔。九层八角的沧桑塔身隔空可见。

塔后那一片灰墙灰瓦古建，曾回荡欧阳修的跫音，是两度任职滑州的“大家”所遗“欧阳书院”。现今，书院修葺一新，与大运河联袂，燃亮后疫情时代的小城自然与文化之旅。

环拥道口跨越运河的高铁，以当今“世界最高时速”样范，挟城镇化建设之季风，后来居上。它必然亲睹“中国小麦第一大县”——豫北粮仓、国人厨房步入发展快车道的奕奕神采。

年少时曾无限追慕外界的精彩，曾竭力逃避、抽离的一方土，从未责怪、排拒过任何的“疏离”甚至“背叛”。即使你空着行囊，即使你鬓毛渐竁，一声乡音，依然故园情深。

乡音依稀盈耳，我又投身灯火阑珊、鞭炮炸响的故里。拜望高堂，叩见父母，亲人团圆，手足暖暖，相握、相拥、相惜、相爱。

碗碟满桌，觥筹交错，酒酣耳热间隙，突然联想唐·裴度的溪居诗“门径俯清溪，茅檐古木齐。红尘飘不到，时有水禽啼。”一下子泪湿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