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画才说】再陪母亲过个年

方寸不乱

　　当甲辰龙年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兄妹们一起祈愿的“再陪母亲过个年”的心愿已经达成。

此刻，母亲尽管半睡半醒，但她意识是清醒的，偶尔抬起头，转过脸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孩子们。也许，这就是母亲的意义，这就是家的意义。

　　母亲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用矮小瘦弱形容并不为过，但她就是用一副羸弱的身躯养育了六个子女，撑起一个庞大的家庭。

过了年，母亲就九十三岁，但这几年她过得并不如意，先是两年前因突发脑梗，导致生活无法自理，日常饮食起居需要专人照顾。今年初由于压疮再次入院治疗，不曾想就此情况每况愈下，医院告诉我们情况不容乐观，出院回家后，不饮不食数日，尽管作为子女思想上有准备，但情感上还是难以接受，加之马上就过春节了，因此，再陪母亲过个年，成了大家今年最大的心愿。

　　母亲和她那个时代成千上万的农村妇女一样，吃苦耐劳，勤俭持家，但又有其他人无法企及的成就。

她最大的成就，就是全力支持子女们读书。母亲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更不用说会写，所以她也讲不出“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说不明白“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意义，但知道农村的孩子要想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就必须好好读书，因此，她把六个子女都供到了高中毕业，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起到八十年代末，前后跨度近三十年，而且中间有几个子女同时在不同年级读书，而且后边几个子女上到初中、高中时都需要住校，求学的成本较高，这在那个生产生活相对匮乏的时代，花如此大的代价供子女读书，不用说同村里可比的没有，就是周围十里八乡的也少有。

　　她最大的贡献，就是把三个儿子都送到了部队，在她简单又朴素的认知里，就是想给孩子找个出路，希望孩子们在部队得到成长和锻炼，自然不去想其他的，更不用说参战打仗了，二哥是第一个被家里送去当兵的，而且他的部队还参加了自卫反击战，那时候，母亲一半是思念一半是担忧，但又没有办法，整天坐在炕上边哼哼边抹泪，就此落下了病根，总是在无意识地哼哼出很大的声音，自己却并不知道。尽管如此，但她还是坚持把另外两个儿子先后送入部队。

　　看着家家户户忙年的喜庆，再看看卧病的母亲，我们感到今年的不是忙年，而是熬年，为了增强她的生理机能，经过几次三番的央求 村里的医生才勉强答应来家里为她挂吊瓶，为了防止心衰发生，吊瓶滴得异常缓慢，而且还有防止因为她活动发生“走针”，得几个人齐上阵，抓手的、扶针的、随时准备接应倒手的……几个小时下来，往往是筋疲力尽。

母亲给村里人的印象是木讷的，是没本事的，当然也是善良的。母亲最大的性格，就是容忍一切，从不和别人争你高我低，你多我少，做媳妇时先是听婆婆的，后来是听丈夫的，再后来听儿媳妇的，唯独没有她自己，也有人认为她这是没本事，现在看来这恰恰是她的处事哲学，也是她长寿的秘籍，因为她很好地规避了婆媳、妯娌、邻里之间的自有的矛盾，赢得了众人对我们这个家庭的帮助和崇敬。过去家里住在村子的中间，农闲时节街头巷尾总有一些人聚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没事的时候她也会靠近人群，但从不参与谈论，只是静静地当个听众。那时候许多人都认为她傻，殊不知这正是她的人生智慧，从不把自己和家人置于是非之中，留下更多的心力经营自己的家庭。

　　母亲确实是不识字，但她用自己独特的思想和方法教育和感染着家里的每个人，我是家中的老小，但却并不娇惯，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和哥哥姐姐一起夏天割草冬天拾粪，掏炉灰捡煤渣，担新土垫羊圈，很早就承担了为家里挑水的任务，至于庄稼地里的活，尽管不是全劳力，也基本能上手干，在父母忙的时候都会去搭把手。让我们尤其叹服的，母亲不识字，但记忆力超好，自己放的东西无论大小、用和不用，只要你找都会告诉你放在哪里；不仅记得自己子女、孙子辈的生日，而且还记得儿媳和女婿、自己父母和兄弟姊妹的生日，甚至公公婆婆以及姑嫂妯娌的生日，后来，母亲年纪大了小脑萎缩，我们经常会采取询问家人的生日，来判别她身体状况。

　　窗外，跨年的“旺火”燃烧正劲，旺气冲天。家家户户“接神”的鞭炮此起彼伏，绚烂夺目。

新的一年在万众期盼下，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