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柏朵火

水荷

我的老家有春节烧柏朵火的习俗。

每年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爷爷就念叨砍柏朵正月初一烧柏朵火迎神接福之事，早早的磨好砍刀和镰刀，准备好麻绳。

到腊月二十七、八，爸爸带着我的哥哥和弟弟开着三轮车就到很远的山沟里去砍柏朵。柏朵就是带柏叶的柏树枝，点燃后，噼呖啪啦像放爆竹一样，烟雾腾腾弥漫开来，散发着阵阵芳香，远远地沁人心脾。柏树长在山里面的高坡上，苍翠浓郁，冬天里显得格外显眼，富有生机。爸爸把三轮车开到山脚下，哥哥弟弟跟着爸爸沿着陡峭的羊肠小道爬上山坡，有塄坎的地方，爸爸先上去，再抓住哥哥、弟弟的手一一拉上去。到了柏树林，爸爸和哥哥、弟弟坐在地上休息，爸爸要求哥哥、弟弟只砍柏树枝，不要砍树干，这样年年就有柏朵。砍柏朵时，手要把砍刀镰刀把握紧，砍下去要用力，既安全又能砍断柏树枝。爸爸砍柏树上面茂密的树枝，哥哥和弟弟就负责把柏朵从山上往三轮车旁边拉，两个多小时就把柏朵砍好了，装满三轮车，用麻绳扎紧捆牢，爸爸和哥哥、弟弟把柏朵拉回家。这些都是哥哥告诉我的。

大年除夕，家里人早早起床，开始收拾过年的一系列事情，爸爸叔叔和哥哥弟弟贴春联，奶奶、妈妈、婶婶准备年夜饭，更重要的是，爷爷还要在院子中心位置放一把木椅子，椅子上放一个纸箱子，开口朝南，箱子周围放几根柏朵，箱子里面放上馒头、糕点、水果等贡品祭祀天神。在家里的土地公公和灶爷爷灶奶奶前也摆上贡品，在爷爷住的房子大厅里悬挂祖案，亦摆上贡品。爸爸、叔叔和哥哥、弟弟下午还要去先人坟祭祀烧纸钱。

大年初一的早上凌晨四、五点，乡村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爷爷先起床把家里的所有人叫起来迎神接福。大家穿新衣服新鞋，戴新帽，开始洗漱，用新毛巾擦拭手和脸。首先爷爷点蜡、焚香、烧纸钱、奠酒，依次祭祀天神、土神、灶神、祖先。然后吩咐爸爸叔叔放烟花爆竹烧柏朵火。烧柏朵火事先准备一个大树根，树根旁边放一篮子麦草秸秆，麦草秸秆上面放上干木柴或玉米芯，上面再放上柏朵。点燃麦草秸秆，引燃干柴王米芯，绿柏朵也噼里啪啦的烧起来，烟雾升腾直上云霄，烟花爆竹响起，周围响成一片，火光烟花照亮天空，照亮小山村。

大年初一凌晨，正值数九寒天，寒气逼人，家里人都兴致勃勃围在柏朵火的周围添柴加火，当火势稍弱的时候，我放一枝柏朵，你放一枝柏朵，他放一枝柏朵，五、六枝，十几枝柏朵放在火上，火苗一下子哗啦啦窜上天空，把旁边的树根也烧着了，烧旺了，烧得红红火火，烤火的大人小孩脸庞红通通的，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孩子们围着柏朵火兴高采烈的燃放鞭炮摔炮，追逐嬉闹。奶奶和妈妈、婶婶到厨房里包饺子煮饺子。天还未亮，我们一家人围着柏朵火吃团团圆圆的大年饺子！吃完饺子，柏朵火继续燃烧着，一轮又一轮的添柴加火，柏朵火一直燃烧到天大亮。柏朵火不仅在寒夜里给人温暖，而且她连接着黎明和阳光，给人希望和美好的明天。

天大亮后，家中的男丁祭拜祖先，女眷们拿着柏朵扫房扫院，角角落落无一遗漏。奶奶说，柏朵扫过的地方，蚊虫不去，且香气不散。孩子们最期盼的是，磕头发押岁钱。当时人们还不富裕，押岁钱多则拾元伍元，少则一元二元。爷爷、爸爸、几位叔叔，给每个孩子拾元，一个孩子几十元押岁钱，孩子们幸福感满满。

我渐渐长大，秋天跟着爸爸妈妈去种小麦，爷爷撒麦籽，哥哥撒化肥，妈妈牵牛，爸爸犁地，奶奶、弟弟和我把土块打碎打细，一家人都忙着。夏收碾小麦起场，一家人又忙起来，爸爸妈妈挑麦草秸秆，爷爷摞麦草垛，哥哥、弟弟和我用推耙推麦粒麦壳，奶奶扫场。每当这些时候，春节烧柏朵火的情形浮现在眼前，你一朵，他一朵，添柴加火，火烧得旺旺的，暖暖的。过去的农业生产，需要一家人辛勤劳动，鼎力配合，就象烧柏朵火一样，每个人都添柴加火，才能把火烧旺持久。记忆中，我家的粮食年年丰收，年年有余。

以后，我上大学、工作、结婚，离开老家，但老家春节烧柏朵火的习俗传续至今。每每想起春节烧柏朵火，我感到温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