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二度 府城归来——重游千年古镇梅城

金月

　　前些时光，一个冬日里温暖如春的日子，有缘参加一个“走看促”活动，又重到了建德梅城。

梅城于我并不陌生，年轻时，我在建德的一个乡里插队多年，近些年里又到过几次，知道它的一些过往与现在。

梅城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曾是与杭州府、绍兴府并列的严州府府城所在地。历史上无数文人墨客如谢灵运、孟浩然、李白、刘长卿、杜牧、白居易等都曾来此游历，并留下了许多赞美诗篇。孟浩然《宿建德江》“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描绘的就是梅城日暮时分的景色。

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它不幸没落了，直没落到沦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

好在近年来，它重又受到了人们的重视，通过综保改造，它得以复兴重光，多少又恢复了昔日的神韵和风貌。

故地重游，记忆依稀。这次到了梅城，却是令我顿生恍若隔世之感，原因是原来破败的小镇，彻底变了模样。

从停车场出来，走进古镇，全无印象里的颓垣败壁、陋巷小街，映入眼帘的，是一派熠熠生辉、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新铺的青石板道路两边，鲜亮亮地排列着的，是出售各色文玩、杂货、小吃和土特产的店铺......

因了“正是橙黄橘绿时”，许多店铺前摆着一摊摊黄灿灿的橘子，游人打旁边走过，似乎能闻到那缕缕淡淡的橘香。

当下的古镇，地方不大，人口也不多，街道也就是呈“干”字形的一纵两横那几条。小城中心，一条由府前街、正大街、南大街组成的干道贯穿南北，俨然成了这个古镇不可或缺的中轴线。

蔚为壮观的，是这条中轴线上一座连一座的牌坊，这是以前来这里时没见到过的。虽然多是复建和新建，却为古镇增添了不少古韵和诗意。

梅城被称为“牌坊之城”。据宋代董弅《严州图经坊市》载，严州当时有阜俗坊、辑睦坊等牌坊19 座；清光绪时记载有里仁坊、辑睦坊等牌坊122 座。据史料，最多时严州有牌坊近两百座。

因为种种原因，梅城的牌坊到大规模保护开发前，已所剩无几。所幸，在近年的综保改造中，陆续发掘出了部分残损的牌坊构件，文保建设部门据图谱进行复制、复建，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牌坊之城的风貌。

梅城现有的近20座牌坊，都为石质，且造型不一，风格不同，但都宏伟气派，建造讲究。其中几座牌坊，很有来历和价值，值得细细赏鉴。

在古镇太平桥旁，三座牌坊鼎足而立，交相辉映。座北朝南”的“思范坊”，是一座三间四柱冲天式石牌坊，北面的字牌是“先忧后乐”，额枋上写着“思范”。范仲淹曾在此任知州，任上为民造福，勤于政务，公正廉明。此牌坊正是为了纪念范公而建。

西面的是“理学名邦”牌坊，檐下斗拱板雕有“御制”牌，牌坊正面上枋正中为“理学名邦”四字，两侧刻有“伊洛”和“渊源”字样。此坊是为了纪念在严州传播理学的“东南三贤”朱熹、吕祖谦和张栻三位贤达而立。

东面的一座为“龙兴之州”坊。所谓“龙兴之州”，据说宋朝的太宗、高宗、度宗三位皇帝在登基前都领过严州的地方官，故严州被认为是“龙兴之州，潜藩之地”。

在中轴线上的正大街，耸立着“建德侯坊”。此坊为旌表三国东吴扬威将军、建德侯孙韶而立。孙韶为三国吴郡富春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被封为扬威将军、建德侯。建德县名即来源于此。

位于府前街与西门后街交叉处的“状元坊”，是当地人引人为豪的“金名片”。此坊为纪念当地文魁、状元商辂而建。后来官居内阁首辅的严州人商辂，曾连中三元，被称为奇人。

瞻仰了这些牌坊，特别是了解了它们的旌表对象和来历后，对梅城厚重的历史有了更为深入的体察和感悟。

古镇除了牌坊，它的城墙也值得一说。梅城亦称梅花城，早就听说，它的来历与梅花有关。这次我带着疑问登上城墙看了个究竟。原来，所以谓梅城，“以临江一段雉堞半作梅花形故也”。

梅城城墙最后一次重建于明初，为李文忠所建。至于雉堞为什么做成梅花形，据民国县志记载，这是因为宋代有三个皇帝曾领过严州的地方官职务，严州被认为是潜龙所在地，其城墙形制与南京、北京相同 ，所以后来有“天下梅花两朵半，独有半朵在严州”的说法。

这段雉堞呈梅花状的城墙位于南大街南端的江边。作为古镇南大门的定川门斑驳苍桑，地面石块被磨得锃光油亮，看得出这城门和近旁的一截城墙是历史遗存。

老城门的后面新建有宏伟轩昂的城楼，城楼高悬“澄清楼”横匾。

登上澄清楼，一个江南风韵醇厚的古镇尽收眼底。但见视野里屋舍俨然，马头墙高耸，构成小城中轴线的南大街、正大街上店面林立，旗幡飘扬，人头攒动，显露出小镇无限的生机。

从楼上往南远眺，可看到三江口江面。兰江、新安江在附近江面交汇为富春江浩荡东去，留下了一幅水碧山青、双塔凌云、鹭鸟翻飞的壮美画图。

下了城楼，迎面猛地看到了那组浙大西迁师生群雕。梅城，是抗战时期浙江大学西迁第一站。作为浙大人，对此自是备感亲切，更为关注。

87年前，为躲避日军侵略的铁蹄，保存国家教育资源，在校长竺可桢的带领下，浙大师生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文军长征。

梅城在“千年古府复兴”工程中，有关部门对浙大西迁的20余处历史遗迹进行了精心修缮和恢复。

在古镇府前街，我们找到了昔日的竺可桢旧居。 现今，这里的主人早已远云，老屋仍在留守尽职，只是已被建成了“浙江大学西迁建德办学旧址”纪念馆。

离这里不远，还有苏步青、贝时璋等教授当年的寓所和学生住过的宿舍，它们历经大半个世纪风雨霜雪的冲刷，外墙都已斑驳漫漶，布满苔痕，但仍默默地向到访的游人诉说那段不能忘记的历史。

据有关资料，当时，浙大迁至梅城的校舍、办公室、教室、宿舍等，都化整为零分布于小镇的各个角落。浙大师生在十分困难的境地中，依然坚持开展教学和“救亡图存”活动。

这里，还须特别说下的，是浙大人在西迁途中，还受浙江省立图书馆委托，不辞艰辛，几经辗转，将原藏于文澜阁的＂四库全书”，完好无损地转移到了贵阳。

浙江大学在梅城办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梅城古镇一时成了“大学城”，师生们在这里的角角落落都留下了足迹和故事。这些均成了古镇留传至今并到永远的文脉。

说到梅城的文脉和历史底蕴， 有两位重量级历史名人不能不提。一位是北宋名臣范仲淹。宋景佑元年（1034），因反对仁宗废黜皇后，范公被贬到当时的睦州（治所梅城）任知州。

范公任职期间，做了很多有益于当地人民的事情，其中两件大事可谓百世流芳。一是修建了严先生祠堂，留下了赞誉严子陵“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的千古名句，成为历史上对严子陵的定评；另一件，便是在乌龙山麓兴办了“龙山书院”，开启了中国官办书院的新篇章。

另一位是南宋时期的文学家、大诗人陆游。宋淳熙十三年至十五年（1186-1188）陆游出任严州知州。当时的陆游已年过花甲，但老夫子一到严州，便遇上大旱，一生忧国忧民的陆游体恤民情，极力向朝庭奏报，免除了严州六县的赋税，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

他在任职的两年多中，还与他的儿子一起刻印了一大批有价值的书籍，他自己的《剑南诗稿》《剑南续稿》等也都是在严州刻印的。

两位历史名人在梅城为官的史实，是梅城的荣耀，除了史书记载，除了他们的诗文，更多的是留在了梅城的文化积淀里。

徜徉在古镇的老街小巷，翻看百度地图和资料，很想找找两位名人在梅城的遗迹。结果是有些遗憾，因为年代久远，与两位名人有关的哪怕是一砖一瓦，也难觅痕迹了。唯觉欣慰的是，在古镇东湖之畔，我找到了近年复建的“龙山书院”。

这是一组典型的宋代风格建筑，占地面积五千多平方米，建有范公祠、大成殿、藏经阁、潇洒楼，还配有综合会议厅及四个办公楼，整个书院气势恢宏、翰墨传香。如果说旧时的龙山书院，可以看作严州的文化地标，那么今日修葺一新的龙山书院，则昭示着当地政府重造辉煌的决心。

在古韵悠悠的的府前街上，我寻寻觅觅，无意中发现了一幢二层的仿民国时期建筑，门楣上标着“陆游与严州展陈馆”。因为时间关系，不及入内参观，只有留待以后来看了。

从这里沿府前街往北走不多远，便是古镇北端的城墙和北大门了。城墙谯楼匾额上“严州府”三个颜体大字沉稳庄重，赫然在目，寓示着一个埋没已久的古镇正稳步行进在复兴的路上。

梅城，且行且珍惜；梅城，何日再相见......



注：本篇配图照片大多为本人随拍，部分采自网络，谨此致谢摄制者。另，照片排列基本与文章叙述顺序一致，故不另加图说了。敬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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