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过了腊八年味就越来越浓了。</p><p class="ql-block"> 六十多岁的小丰母亲忙完手头活儿刚想喘口气，兜里的手机铃声震天响起来，一看是熟悉的号码，她赶紧放下围兜接起来，"阿珍啊，事情有进展吗？" "二伯放心，我明日回农村一趟，最近城里忙着打扫卫生嘞。" 见到女儿小丰闻声走过来，母亲就赶紧躲到房间里去继续低声聊着。从小到大小丰都感觉母亲瞒着她一个秘密，她也不好意思问，不想今天她反而兴趣上来了，自己都人到中年了，有什么家族秘密不该让她知道呢？于是等母亲从房间出来，她央求母亲告诉她并保证自己这么大了做事会有分寸的。母亲拗不过她打破沙锅问到底性子，于是就简短将这个上一辈人都知道的事儿告诉了她。</p> <p class="ql-block"> 二伯生于四十年代，跟大伯是一母所生，可惜母亲冬香去世得早，三岁的他就被吃喝嫖赌不靠谱的爷爷卖给本村一户同样贫苦的人家，据说卖金就是一枚金戒指。后来爷爷娶了小丰的奶奶，才有了小丰的父亲和姑姑，在奶奶一手操持下，家里的光景慢慢好起来了，奶奶不忍心二伯在养母家受苦又把十岁的二伯接回来一起生活。四位兄弟姐妹中只有二伯最会读书，全家就咬紧牙关供他上学，好不容易二伯考上了大学，奶奶又张罗着给二伯找对象。二伯那会心里已装着一位善良勤劳的姑娘，名叫小芹，在二伯卖给人家时，她也是从城关被卖到二伯养母家的领居，两人年纪一般大，从小一起玩耍，一起干活，算是青梅竹马，二伯上初小，高小，初中，高中时小芹也一直默默地帮助他，当二伯考上省城大学时轰动全村，因为这是本村第一位大学生，所以他成了本村乃本乡最热门的人物，此时大伯已成亲几年，大伯母执意要把娘家侄女介绍给二伯，而二伯却一心要娶小芹，因此大伯母心里就十分不痛快。</p> <p class="ql-block"> 二伯上大一下学期时终于娶上小芹，两小口很恩爱，二伯在外求学，小芹在家辛苦操持，在二伯上大二时，小芹生了个女儿，奶奶那会在家带这个堂姐，小芹则天天出工赚工分。她为人善良温和，勤劳朴实，唯一不足的就是比较内向且大字不识一个，二伯每回寄回来的信都是大伯母念的，好几回信都被大伯母扣压了。二伯大二时，大伯母做法就更过分了，添油加醋地说二伯父跟班上一位女同学好上了不要她了，急得小芹夜夜不能安寝，内向的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奶奶，直等到二伯父放假回来她才问二伯父，内心煎熬可想而知，二伯父回省城后，小芹又怀孕了，可能是劳作加思虑，怀了好几个月后就流产了，据说是个男孩，这对她打击太重了，她因此生了场大病，之后神情也恍惚起来，二伯知道情况后立马回来带她去省城治病，然世间良药奈何痴病啊！等二伯大学毕业留在省城工作时，小芹的"疯"病仍没有好。</p> <p class="ql-block"> 一位前途无量的大学生，一位农村不识字的疯婆娘，放在现在结局应该都是分道扬镳。二伯带小芹看病两年未果后，家族就开了一场会议，为了不拖累二伯，大家都支持他俩离婚。二伯虽然愧疚痛哭但难抵世俗偏见，他说他会一直给小芹生活费并要求女儿自己带到省城扶养，强势的大伯父大伯母当场表示反对，说带个女儿会影响二伯的美好前途，女儿还是要归母亲这边，<span style="font-size: 18px;">惶恐的小芹则是紧紧抱住堂姐，可怜巴巴地坐在奶奶身边！</span>善良的奶奶这时站出来了，她要求自己来照顾小芹和孙女。就这样二伯和小芹结束了婚姻关系。</p><p class="ql-block"> "妈，那时小芹伯母应该是患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吧，那是长期压抑的结果呀！"小丰听到这里，眼泪禁不住流下来，她非常同情小芹伯母。"妈，后来呢？小芹伯母后来怎么样了呢？" 她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啊，小芹伯母就天天跟着你奶奶，你奶奶背着堂姐下地干活，她就乖乖跟着干不哭也不闹，当她难受时，你奶奶就带她到没人的地方让她拼命哭，后来不知怎么的，她疯病慢慢好了，再后来能独立干活了，病也痊愈了。" "那二伯父不回来重新复婚吗？" "唉！你小芹伯母也是命苦，没那福气，你伯父后来在省城成家了，娶了城里人，后来生了两个男孩，就是你现在的省城二伯母和两位堂哥啊。" "那现在的伯母和两位堂哥知道小芹伯母的事吗？" "应该不知道，这就是家族一起隐瞒的秘密，你也千万不要告诉两位堂哥和伯母哦！" "这，您放心！二伯父一家都在省城我们都难得见一面！我这么大了自有分寸！那我出生以来都没见过小芹伯母和堂姐，她们如今在哪里呢？"小丰接着好奇地问，"其实你多多少少是见过的，她就是村西铁牛大叔的爱人，他家门口有两颗高高的柿子树，你们小时候不经常去偷摘人家柿子吗？" "啊，铁牛大嫂就是小芹伯母啊，啊，太出乎意料了，太出乎意料了！"小丰难以置信，差点叫起来，等平复情绪后她接着说："她人很好啊，我们小时候经常去偷柿子，她从不生气，还摘给我们吃嘞！"<span style="font-size: 18px;">小丰脑海里立刻浮起了小芹伯母的模样了，哦，她个头不高，很瘦，背部因长期劳作显得有些佝偻，但她和奶奶剪着一样的发式，有着一张善良的操劳的圆脸让小丰记忆深刻，她还记得在柿子成熟的时候，她经常送柿子给奶奶吃，奶奶过世时她哭得不能自己，原来就是她啊！难怪跟奶奶感情这么好！"</span>那么铁牛大叔大女儿就是二伯父的女儿对吗？其它三个儿子才是小芹伯母和铁牛大叔的孩子对吗？" "对的，他的最小儿子还和你哥是同学呢，小芹伯母的女儿大你们很多，所以你可能没什么印象，然后她出嫁得早，嫁到隔壁村了，现在五十多岁了听说当外婆了。" "是啊，印象很模糊，堂姐年轻时应该是中等的苗条个子，梳着麻花辫，至于长相，我确实记不起来。"</p> <p class="ql-block"> 讲完这句话，小丰此时多想认小芹伯母和堂姐啊，她知道她们吃了很多苦，因为铁牛大叔家很穷，两夫妻靠勤劳的双手养活一家六口人。"妈，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农村，我偷偷去见小芹伯母一下？"小丰突然兴奋地说起来。 "唉！没机会了，去年疫情开放后小芹伯母染重病，离过年不到三天她就走了，那天天冷还下雨呢，葬礼听说也冷清！" "啊！怎么会这样，小芹伯母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小丰情绪陡跌，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她禁不住又问："妈，那二伯父知道吗？" "我打电话告诉他，伯父当时是很伤心的，我在电话这头能感觉到，他知道消息后怔了好一会儿，然后痛哭起来跟我说他对不起小芹伯母。他心里其实一直在关注她，小芹伯母病情好了那会他很开心，可惜他已成家了，小芹伯母病好后坚决不要二伯的抚养费，嫁给铁牛叔后，每年二伯还会委托奶奶给她钱，她也拒收了，两人之后就没什么交集了，但二伯还是经常会问奶奶她们母女情况，奶奶过世后就一直问我了。" "妈，这都是大伯母中间作梗，才使小琴伯母遭受精神创伤，二伯父知道吗？" "刚开始不大相信，后来慢慢知道大伯母的为人，他就渐渐疏离她，这不认女儿的事一直委托我去办嘞。" "对了，那二伯父为何要在这么多年后再认女儿啊，之前不直接认就好了！" "唉，城里的二伯母也不好对付啊，谁会喜欢老公前妻的孩子呢？况且大家都瞒着她，当时他俩结婚时，家族人都瞒着这件事！" "那这对堂姐来说太不公平了，失去了跟着父亲到城里改变命运的机会，也失去了真正的父爱，这么多年一直在农村受苦，现在又来相认，她心里未必能过这关嘞！" "是啊，二伯这几年都托我好几次，我去问她都说再考虑，然后就没有消息，我担心这次也是这样！" "妈，二伯父今年有八十好几了吧！" "是的，身体这几年也不是很好，所以他想趁在世时赶紧弥补这辈子对他们母女的愧疚之情，不然他以后走得会不安，他知道农村日子苦，他只是想让我告诉他女儿，他要给她一份财产求她接受，你那堂姐和小芹伯母都是硬气的人，回回都没给我答复嘞！"说到这母亲也轻叹了一口气。</p> <p class="ql-block"> 倒是小丰此时倒佩服起堂姐来，换成是她，她也不一定能接受，这也许就是这家族的脾性吧，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五十多岁的堂姐到底长得什么样了？日子过得好不好呢？虽然小芹伯母走了，但她一定会去见见这位被家族隐瞒的堂姐，见见这位跟自己有血缘关系却失散多年的亲人，这位明明可以过得很好却被家族断送美好前途的堂姐，无论她现在在农村怎样，她衷心希望能见到她并祝福她日子越来越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