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上篇)

若水

<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过年才更有年味。早早地就缠着母亲问:啥时过年?被告之还有多少多少天,便数着盼着。</p><p class="ql-block">​ 开始杀年猪了,年味也渐浓了。村里家家户户,无论穷富,一年总要杀头猪,不光是准备过年的伙食,也为了解决未来一年的“油腥”。我家人多,杀的猪自然要大一些。从早到晚,全家人要忙一整天,族人、亲朋、左邻右舍,白肉、血肠、烩菜,美美地吃上一顿。辛勤劳作了一年的人们,真正品味到了实实在在的“年味”。</p> <p class="ql-block">  离年越来越近,父亲和母亲也越来越忙。我们兄弟姊妹七个,两个大哥哥已经结婚,最大的侄子只小我一岁,全家十五、六口人,父母操持这个家很辛苦。母亲先是忙着为每个孩子准备新衣服。说是“新”,多是大改小,旧翻新,但我们穿在身上,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接下来便和父亲一起忙着淘黄米、磨白面、做豆腐……。当时每人一年分得四百多斤毛粮,其中细粮很少,平时舍不得,都要留到过年,家家如此,到了年前便要排队磨面。那时农村还没有通电,一个生产队六、七十户人家,只有一盘马拉的石磨,这时就要不分白天黑夜的转。不管到夜里多晩,我们这些孩子都是前后跑着守着,因为完事后总有一顿白面疙瘩汤,那可是当年的“美味佳肴”!</p><p class="ql-block"> 一年也很难进一次县城的父亲,年前都要去办一次年货,无非是一瓶酱油、两幅年画、几张彩纸,还有糖果、冻梨什么的。说起来可能让现在的人感到寒酸,但那确是当年普通百姓的真实生活。最后,还要在本就不多的预算里,尽量挤出一点钱来——买爆竹。我家男孩多,过年有几挂好鞭炮,比穿新衣服还高兴。再有几个“二踢脚”、“麻雷子”,更是极品,足可以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一番的。</p> <p class="ql-block">​ 年画也是孩子们所爱。家里连续张贴了几年的两幅画,至今印象深刻。一幅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条型四联,上面有字,类似连环画,经常凑到跟前细细品味,孙悟空也就成了我童时的偶像。另一幅是单张,叫《打渔杀家》,当时怎么也看不明白。直到时间过去了半个世纪以后,我顶着满头白发,仰靠着软包沙发,从70英寸的高清电视里,才续读了童年的故事。没怎么被剧情感染,反倒感叹了一番时光的流逝,时代的变迁。</p><p class="ql-block">​ 孩子们过年更有味道。我和侄子,跟着两个大我们几岁的哥哥,扎灯笼、冻冰灯、刻挂钱儿、写春联……,父亲准备的彩纸全部派上了用处。春联是过年必不可少的,不光门庭要贴,猪舍、鸡舍、仓房……也都要有,内容多是约定俗成的:“肥猪满圈”、“金鸡满架”、“五谷丰登”、“抬头见喜”……,都是农家对于来年的美好期盼和祝福。</p> <p class="ql-block">​ 除夕,年终于到了。祭祖,当然是过年最重要的事情。请出宗谱,摆好供品,还要去“接神”——接逝去的先人回家过年。祖坟近的直接到墓地接,我家离的稍远,也要沿着大道走上一、二华里去迎,这是我们孩子们的任务。迎着暮色,打着灯笼,到地方了先放鞭炮,跪地磕头,连声喊着“接祖宗回家过年啦”!然后转身,提着灯笼前边引路。心里怯怯地,忍不住偷偷向后看,既怕接不到,又怕真的接到什么,不由得加快脚步,到后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奔回家。</p><p class="ql-block">​ 子夜时分,辞旧迎新时刻,过年的仪式也进入了高潮。家家户户,都在同一时间燃起了篝火,燃放烟花爆竹,孩子们围着火堆跑着、喊着、跳着,平时寂静的村落顷刻间沸腾了。</p><p class="ql-block">​ 拜过祖宗,拜过长辈。丰盛的年夜饭早已备好,一盘盘热腾腾地饺子端上了炕桌……</p><p class="ql-block"> 近年来,常听人叹息:“年味少了”。“年味”在哪里?回忆我们的童年,年味在收获耕种的喜悦之中,在父母悉心准备的忙碌之中,在孩子们一件新衣、一挂鞭炮的期盼之中,在千百年传承沉淀的民俗之中……。</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5px;">(作于辛丑年腊月廿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