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行走在东北的黑土地上

汶河@小河

<p class="ql-block">文字制作:李欣</p><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网络,苏红云提供支持</p><p class="ql-block">文字校对:朱祥仲</p> <p class="ql-block">  大概是1969年的夏秋之间,记忆里,母亲带着我先去了潍坊的姨妈家。</p><p class="ql-block"> 她不光要日夜不停的蹬着缝纫机,解决几个孩子的吃喝生存大事,还要竭尽全力的为孩子在政治上谋出路。因为文化大革命的到来,大哥高中肄业了,他虽然长的仪表堂堂,来领兵的部队领导也看上了他,想把他带到部队里去,但因为爸爸的右派帽子压着,一层一层的干部把关,政审是通不过的。这时的妈妈又上来那个犟劲了,就像当初要开除她公职,开除她党籍的时候,对单位的某些领导说的:我是我,老李是老李,我是43年就入党的老革命、老党员,我是党的人,为什么要我走?此行,他要找党的人,寻一切可以够的着的亲戚朋友 ,或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为孩子在政治上尽可能的谋出路。</p> <p class="ql-block">  近亲的姨夫当时是潍坊一个火车站的党支部书记,妈妈带着我,一路坐车颠簸着,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来到了姨妈家。</p><p class="ql-block"> 在姨妈家里,最让我纳闷的是,他们当时用的煤气炉,火柴一点,开关一转,蓝篮的火焰就来了。我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弄不明白,没有柴火哪里来的火呀。中午,我在他家窗明几净的院子里和表妹玩着,突然,一架飞机从远处飞来,划破了宁静的天空,留下一串长长的白色尾迹。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奇与兴奋,大声喊着:快来看大飞机哦,快来看大飞机哦。姨妈板着脸,一脸不屑的说:有什么好喊的呀。他哪里知道,在我们老家,只能远远的看到高高的,在天上飞机的一点点的踪迹。离我这么近,看的这么清,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兴奋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到了后半夜,才朦朦胧胧的入睡了。睡梦中我从一个悬崖上,张开双臂飞呀飞呀,飞着飞着变成了海鸥。海鸥飞呀飞呀掉到了海里。哎呀,好凉啊,一睁眼到了早晨的七点多,姨妈喊,吃饭了。我起身一看,自己尿床了。当时应该吓得不敢离开床,难为情的不敢看姨妈一眼,当姨妈发现我尿床后,把我拽到一边,数落着说:你看你妹妹比你小,都不尿床,你这是怎么搞的呀?我怎么知道是怎么搞的呀,我在家里是不尿床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在姨妈家吃的好玩的嗨,玩累了,睡觉睡的沉了,不知不觉就尿床了。</p> <p class="ql-block">  二姨妈和妈妈在那激烈的争吵着,二姨说,想给孩子找好出路,也不是不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那你要和自己的男人撇清关系。不然,我们怎么帮你?妈妈说,这不可能,怎么撇清?事实就是事实,我不能让孩子改姓,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吧?……</p> <p class="ql-block">  总之,在二姨妈这里,没有给大哥和二哥找到出路。我也不喜欢二姨妈的颐指气使和一脸横肉的麻子脸。晚上我吓得不敢睡觉,唯恐再次尿床。虽然在他们家里吃的好玩的也新鲜,我和妈妈悄悄的说:娘,咱走,俺姨不喜欢我。妈妈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的说:傻孩子,你要听话,乖一点,咱们是来求他们的呀。那个时候,我凭直觉就知道,我们母女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啊。</p><p class="ql-block"> 妈妈又带我辗转到了益都火车站,妈妈告诉我,你弯一下腰过检票口,问你,你就说你五岁了,不然,要给你买车票的。当时六岁的我,有时候能蒙混过关,上了火车,但无一例外的下火车时,都要补了半票才能出站口。这时的妈妈叹息着说,唉!妮儿,人家七岁都不要票,你六岁就长得像十岁似的,这可怎么好啊。这让我在22岁前,都不敢把自己的腰杆挺直,觉着长得高是一种耻辱,早早的,就把不应该花的买车票的钱花出去,是我的罪过。</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走走停停。我们母女一路北上,去了黑龙江的萝北县,到了我大姨家的表哥家。59年爸爸打右派时,妈妈带着我的三个哥哥逃到东北,在佳木斯造纸厂工作后,妈妈帮表哥安排了工作。我大姨妈生他的时候难产,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是我大姨妈唯一的孩子,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妈妈就先照顾了他,给他找了工作。我们在大表哥那里住了几天,得到了休整,然后又重新出发了。</p> <p class="ql-block">  这一天,格外的炎热。当时我们母女俩穿的都是长袖,记忆里漫天的小咬和蚊子,遮天蔽日,看不清天空。高高的蒿草和各种不知名的野草,把我们母女淹没在这片黑土地上。 我们把上衣脱下来,一路来回拍打着。走着走着我累了,就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看见有个白花花的东西,杵在我的眼前,刚想再走近看看到底是什么,突然嗖的一声,一个和小牛大小的狍子,从我们身旁跑过。妈妈喊:妮唻,快看啊!是狍子,狍子啊!这时的狍子反而又驻足回头张望了我们一小会儿,然后又落荒而逃的跑远了。以后才知道狍子发现有危险时,是要先露出自己的白屁股,思考一下需不需要逃离,需要时再跑。</p> <p class="ql-block">  母亲领着我,又去了她姨家的表哥表妹和亲戚朋友那里,大概的路线是哈尔滨—牡丹江市—萝北县城—佳木斯市,连来带回的时间,约有一个月,又领着我回到了我的故乡—沂南张庄小河。</p><p class="ql-block"> 在东北期间,妈妈和别人谈话的声音不再像和二姨妈那样大声的争吵,而是唯唯诺诺的求人家给我大哥二哥找出路。都因为我爸爸还带着右派帽子,怕受牵连,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妈妈在人前从没有落泪,黑夜里,我经常被他压抑的抽泣声和哆嗦着的身体惊醒。我害怕的也跟着哭起来,娘唉,咱回家吧!</p><p class="ql-block"> 最终,当不了红卫兵,一米八五的大个的二哥,别人做一天工给记一个整工,而只给他计七分工。受不了政治压抑的他,在71年,还是走上了闯关东的路。他曾经三个月在山上伐木头不下山,没见一点点油性一点点蔬菜,吃大饼子,坚持吃,盼望着,盼望着我们家的春天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妈妈,今天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八了。请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好接你回家过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