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神笔”写春联——回忆录之六 【原创】

皓月当空

　　年关将至，又到写春联的时候了。

写春联，贴春联，作为春节文化的重要内容和习俗，已传承了许多年。它浓了年味，添了喜气，凝结了人们对过去一年的回味，寄托了对新的一年的憧憬祈愿。譬如我老家那个村子，对过年写春联历来是很重视的，哪怕再穷或再忙，几副春联是一定要写要贴的。

我那个小村子只有三十来户人家，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大家族。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那时候没有春联印刷品出售，也没有有偿收费的写手代写。全村子的春联一小部分由自家的在读的中小学生书写，另一小部分由我的当小学教师的堂哥书写，大部分是由我写的。其实我的书法水平并不高，他们之所以钟情属意要我写，是因为我有两项功夫是与众不同的。

　　第一个与众不同是自创自编自拟。每年写春联，我都坚持四个不写：凡是书刋报纸上现成的不抄写，别人写过的不照写，自己以前写过的不重写，生僻难懂的文言文不拟写，所有的春联都是临时即兴拟写，不在乎平仄格律是否严谨，只要对仗略略工整就行。所以象“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向阳门第春光好，勤俭人家喜事多”之类的，放置天下皆可贴的春联，我是从未写过的。内容嘛，有歌颂党和祖国及大好形势的，更多的是根据这家人的房屋位置环境，家庭结构，经济状况等各种元素编拟。

例如：堂兄刘荣友住村头，门前是大路，屋后是山包，我写的门联是“门前过客皆豪杰，屋后青山尽良材”。汉铁叔屋对面一片竹林，他除了种了自家责任田，还承包了别人的几亩田，就给他拟写了“门对千杆竹，家藏万担粮”。堂兄刘荣和，三代同堂，尚未分家，就写了“子孝媳贤一家睦，男勤女俭万事兴”。

一位堂叔年关前新居落成，新屋左有水圳，右有水塘，前后有空坪隙地，我给他拟写了门联：“前后皆宜 门迎日月星曜，左右逢源 屋兆福禄寿昌”

……

1987年正月初六，几位解放前在湖南陸师（即后来的武冈师范）毕业的老人到我村拜访老同学，即我的族叔刘汉绵，在族叔陪同下参观了我写的春联，然后邀我相见，其中一个说道：看了你写的对联，发现三十多副对联，竟然没有一副是重复的，也没有一副是在其他地方见过的，厉害！厉害。我急忙拱手回答：晩辈才疏学浅，贻笑大方，惭愧！惭愧。我设想，如果他们知道我连续几年写了百多副春联均无重复的，他们又将作何感想感叹。

　　第二个与众不同是“灵验”。

春联承载着对过去的一年的缅怀，也寄托着对新的一年的美好前景的何往。春联写多了，乡村们逐渐发现我写春联，求财则有财，求福则有福，于是就有了“神笔”之称。

例如：某族兄那一年家里屡遭不幸，养鸡鸡发瘟，家人生病住过院，本人耙田时被耙齿勠了脚……他要我写副吉利一点的对联，我信手写成“辞旧岁辞灾辞祸辞厄运，迎新春迎丁迎寿迎喜气”。随后一年里，他的大儿媳生下一个男孩，二儿子娶进了婆娘，他自己祖上三代无人活满五十岁，他在这一年举办了六十寿庆，家里大事小事，事事顺心。他几次对人感慨：那副对联真灵验，件件应验，样样成真。

又例如：侄子刘昌际是开农用车跑中短途运输的。以往每年都要发生几次车辆故障和小交通事故。他央求我写副开车的春联。我写出了“车行万里 春夏秋冬俱平安，人走四方 东南西北皆财源”。果然，随后的一年里，竟然没花过一分钱修理费，也没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和纠纷。到年尾了，其他春联都换写新的，唯独这幅红纸已经泛白却不肯换，理由是这副对联很吉利。

再例如：我给满叔写春联时（家仙牌），一分神，将寿考万年的“寿”字误写成“孝”字，发现后赶紧揉团扔掉重写。三个月后，满叔因病去世了。沉痛中我联想起写春联的事，将寿字写成孝字，是不是寓意“寿终正寝”？是不是寓意堂弟将“披麻戴孝”？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冥冥中的预兆？再或者是我无意中泄露了“天机”？直到今天我仍然解不开这个“谜”。

　　到了九十年代，我已经在县城过年，再也没给乡亲们写春联了。不过，仍有人打电话请我拟写春联之稿。至于灵不灵，我也不知道了，乡亲们心目中的“神笔”也随我一同“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