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故乡

高国强

（高国强博士 原创 2024-2-5首发于美篇）

—— 能打败时间的只有文字

近日湖北大雪纷飞，白茫茫苍穹，冰天雪地，高速受阻。极寒天气下附近一山村里，却有只小喵咪，靠着火盆取暖。它打着盹，眯着眼，拢着双手，好不自在享受；管他世上寒风凛冽，冰冻三尺，能得一时安稳，七分温暖，片刻宁静，猫生又复何求？！

想起苏东坡一首诗《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人，终其一生就像沙地一鸥，活着时飞行跳跶几下，留下几行指印，谁也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生命中的好时光总是短暂珍贵，转瞬即逝，就像那只寒冬里烤火的猫，得片刻安稳。

小时候常去宜兴汤渡外婆家，那次外婆家里来了远方亲戚。下午他们要回去了，我跟着外婆外公到门口送客，目送他们沿着公路，渐行渐远，颇有些长亭古道送别离情。

外公望着亲戚远去的身影，面露不舍之情，说，人是地行仙，刚刚还在这里，晚上就在远方另一个地方了。

“人是地行仙”，不知这是否外公自己发明的话，我后来从没听别人说过。我一直记着外公这句话，地上行走的神仙，不会被束缚固定在一个地方。也许就是这样的信念，把我带往一个又一个更远的远方。

十多年前，因工作原因我们要从德州休斯顿迁往加州洛杉矶。两地距离有2500公里，大约深圳到哈尔滨那么远。在美国搬家是家常便饭，常常是自己到U-hual租车公司租一个卡车🚛，请搬家公司把家什搬运装车后，自己驾驶着车前往目的地。有趣的是，美国开私家小车的驾照就可以开U-hual大卡车，政府交管部门不管。

那次租了一个U-hual最大的卡车，有20英尺（6米）长。我取了车，第一次坐进六轮大卡车驾驶室里，惊掉了下巴：引擎是柴油机，驾驶室有人高，车箱那么长，方向盘那么大，跟开小车的感觉完全两样。我发动了车，战战兢兢地起步，在U-hual车场里转了几圈，等找到点感觉了，才驱车驶上大路。

从休斯顿到洛杉矶，不太赶的话要走三天。我驾驶着卡车在前，太太开着家里的小面包跟着，出休斯顿一路向西。起初尚见城市，后来人烟越来越稀少，渐渐变成中西部的沙漠，四处荒漠，路两旁的绿植也变得稀少，到是长满了各样仙人掌🌵。

傍晚时，我们开到哪算哪，在高速路旁一个客栈停住，休息过夜。吃完晚饭，我和太太，Eric，三人在客栈外散步。举目四望，一派荒凉，毫无生气，只有高速路上东奔西跑的车呼啸而过。我盘算着后面两天的路该怎样安排，到达加州后到哪里找一支搬家队伍，帮我们卸下家具，顺顺利利搬入新家……

望着德州南部空无一人的荒芜大漠，我忽然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寂寞，有一种莫名的难过。自从到达美国后由于学习和工作的需要，总是不停地迁来搬去。有一年我们从阿拉巴马塔城去往千里外德州奥斯汀，隔几年又从奥斯汀前往休斯顿，几年后的现在又驱车数千公里奔赴加州，一站又一站，却都只是人生一个又一个中转站。哪里和哪天，能抵达终点站，不再碾转，安稳下来呢？

但我们身体抵达的地方，都不曾是人生的终站，只有心灵的故乡，才是最后的归程。

哪里，是我们心灵的故乡？

（END）

     作家简介：

     高国强，著有散文集《両山夜话》和《伏草林风》，江苏省宜兴市丁蜀镇人，1980年毕业于丁蜀中学，1984年毕业于苏州大学化学系，1987年获上海工业大学应用化学系硕士学位，1987-1993年在南京中国药科大学基础部任教，1993年夏自费赴美国留学，获阿拉巴马大学塔城分校化学系博士学位。1997-2000年在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化学系进行博士后研究。2010年春回中国担任南京工业大学特聘教授，并创立无锡高顿传感技术有限公司。作者业余写作，以散文、随笔、影评、文学理论研究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