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冬月二十九的上午,时近正午,我正在云书河堤上做锻炼。寒风微凛,河水低吟,天地间仿佛凝固着一种静谧的肃穆。就在此时,大哥的电话骤然响起——声音颤抖而急促:“爸爸换衣服时突然倒地,昏迷不醒!你快联系救护车!”我的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慌忙拨通急救电话。然而,还未等救护车出发,手机再次震动,传来的却是令我魂飞魄散的消息:“爸爸……已经不行了,他走了……”那一瞬,我如遭雷击,浑身僵硬,伫立在冷风中,脑海一片空白。</p><p class="ql-block">良久,我才缓过神来,哽咽着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告诉妻儿。一家人悲痛欲绝,心急如焚地驱车赶回故乡。一路上,车窗外的山川河流模糊成一片灰暗的剪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一位平凡却伟大的生命默哀。</p><p class="ql-block">抵达老家时,我踉跄奔向父亲的房间,扑跪在他冰冷的身体前,声嘶力竭地呼唤:“爸!我来晚了!您睁开眼看看我啊……”可父亲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再也不会回应我一句言语。我紧紧握住他那双曾经撑起全家重担的手,如今却已冰凉僵硬。泪水如决堤之水,汹涌而下。我知道,那个用一生默默守护我们的背影,真的走远了,走得那么悄无声息,却又如此沉重地刻进我的灵魂深处。</p><p class="ql-block">走出房门,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乡邻们已自发前来帮忙料理后事。他们轻声安慰我说:“贤娃,你爸走得实在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精神矍铄、走路带风的人,竟这般匆匆离去。”听到这话,我心头猛然一震,仿佛天塌地陷。是啊,在儿女心中,父亲就是天,是我们头顶最坚固的苍穹。如今,这片天空轰然崩塌,留下的是无尽的空虚与悲怆。或许在外人眼中,父亲只是千千万万普通农民中的一个,微不足道;但在我们子女的眼里,他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是一座沉默却永不倾颓的丰碑。</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深处,父亲的头发从我记事起便是花白的。那是岁月压弯了他的脊梁,是生活的重担过早地染白了他的双鬓。父亲兄弟姊妹六人,他是家中长子,祖父早逝,家庭的重担早早落在他稚嫩的肩头。他不仅要照顾年幼的弟妹,还要养育我们六个儿子。最初,我们一家十几口挤住在祖屋的一隅,风雨飘摇。后来,父亲四处奔走、节衣缩食,终于在村边盖起了三间简陋的土坯房。那几面黄泥墙,是他用汗水和坚韧垒砌起来的家。</p><p class="ql-block">那时家境极为拮据,兄弟们的衣物都是大的穿完小的接着穿,鞋子则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布鞋。我至今难忘的是每逢雨天上学的情景:为了保护那双来之不易的布鞋,我们必须赤脚走过两公里崎岖泥泞的乡间小路。唐渡小学离家不远,却像一道通往希望的荆棘之路。脚趾不知被石子划破多少次,春夏尚可忍受,可一入深秋,寒凉的泥水刺骨般侵蚀着双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可即便如此,一家人依旧咬牙坚持,彼此扶持,在困苦中顽强生长。</p><p class="ql-block">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81年初春,命运又一次给了我们沉重一击——二哥不幸罹患白血病。父亲没有片刻犹豫,背着虚弱的二哥辗转于县城、汉中、西安各大医院之间。他瘦弱的身影穿梭在陌生城市的街头巷尾,求医问药,只为抓住一丝生机。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救活我的儿子!可终究,病魔无情,人力难挽。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二哥静静地躺在父母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一向坚强隐忍的父亲失声痛哭,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至今仍在我耳畔回响。每当想起父亲背着二哥奔波的身影,我的眼眶便止不住湿润——那是怎样一份深沉如海的父爱!</p><p class="ql-block">二哥的离世几乎击垮了父亲。中年丧子之痛,如利刃剜心。他的头发彻底白了,背也更驼了,眼神里多了一抹难以言说的哀伤。然而,生活不允许他长久沉沦。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振作起来,把剩下的几个孩子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学有所成,将来做个有用之人。记住,只要肯奋斗,命运终会改变!”那一刻,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争口气,不负父亲期望!</p><p class="ql-block">此后,家中经济愈加窘迫,但就在这样的艰难岁月里,父亲做了一件让我们当时无法理解、如今却倍感骄傲的事。那年秋天,嘉陵江爆发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沿岸百姓纷纷趁机打捞漂流而下的木材以补贴家用。父亲也去了江边,奋力从激流中捞起十几根沉重的铁路枕木。我们都以为他会拿去变卖换些钱粮,可父亲却没有。洪水退去后,他主动找到唐渡公社的李书记,郑重地说:“国家受灾损失严重,这些物资理应归还集体。”说着,便将所有枕木悉数上交。李书记望着这位朴实的老农,眼中满是敬意,连声道谢。不久之后,因父亲识文断字、为人正直,被推举为嘉陵大队(后更名为擂鼓台村)的文书。</p><p class="ql-block">尽管角色变了,家里的日子依然清贫。我上高中时,每周的生活费仅有两元,每月三十斤口粮还得自己从家里背到宁强第二中学。学校食堂的饭菜便宜:一碗菜汤或烩面五分钱,炸酱面两角,红烧肉五角。为了节省开支,我几乎顿顿只吃最便宜的汤面。那些住在镇上的同学常对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冷眼相待,甚至有人恃强凌弱,百般欺侮。但我始终记得父亲的话,咬牙坚持,不卑不亢。</p><p class="ql-block">高中毕业后,我有幸被县文教局选送至宝鸡师范学院历史系代培学习。这一喜讯背后,却是家庭前所未有的经济压力。彼时父亲已在唐渡乡财政组工作,月薪仅三十元,而我每月需十五元生活费,几乎占去他收入的一半。第一学期结束,我实在不忍心拖累家人,便含泪对父亲说:“爸,我不读了,回家种地吧。”父亲听罢,并未动怒,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学必须上!咱们祖祖辈辈没人进过大学门,你是第一个,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学业!再难,我们也供得起!”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在我肩上,那份坚毅与期许,让我再也说不出“放弃”二字。</p><p class="ql-block">乡邻唐定武曾告诉我,在我求学期间,父亲最开心的事,就是收到我从宝鸡寄来的信。那时我每月必写一封家书,字里行间诉说着校园点滴。每次收到信,父亲都会笑着对人说:“这娃懂事了!”那笑容,温暖而满足,是他疲惫生活中最明亮的光。</p><p class="ql-block">父亲深知我毕业后将回到家乡任教,于是反复叮嘱:“当老师,一要博学多识,二要为人师表。除了课堂,你还得多去图书馆读书,拓宽眼界。”我谨记教诲,四年间几乎泡在图书馆里,养成了勤做笔记的习惯。两年下来,竟积累了百余万字的学习笔记。如今,这些泛黄的纸页仍静静躺在我的书柜中,每当翻阅,父亲那慈祥而严肃的面容便浮现在眼前,谆谆教诲犹在耳畔。</p><p class="ql-block">父亲走了,走得平静而从容。但他留给我的,不只是血脉的延续,更是精神的传承。他用一生的辛劳与坚守,诠释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什么是父爱如山。他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显赫功名,但他以最朴素的方式,教会了我如何做人,如何面对苦难,如何在逆境中挺直脊梁。</p><p class="ql-block">在当教师那些年,每当我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一双双求知的眼睛,总会想起父亲那双布满皱纹却充满力量的手。我知道,他虽已远去,但他的身影从未离开。他活在我的记忆里,活在我的品格中,活在我每一次对学生的真诚教导里。</p><p class="ql-block">父亲,您放心吧,您的儿子没有辜负您。</p><p class="ql-block">父亲平日言语不多,却总在关键时刻给予我最深沉的叮咛与关怀。自从我踏上讲台成为一名教师,他便时常提醒我:“备课要认真,教书育人不能有半点马虎,对学生要负责到底。”后来,当我走上乡镇领导岗位,他的叮嘱更加殷切:“一定要为老百姓多办实事、办好事,别辜负了乡亲们的信任。”他常说的一句话是:“你出身农家,根在泥土里,万万不能忘本!”每逢邻里家中有事,他总是叮嘱我务必尽力相助;即便因公务无法亲自回去,也一定要随礼表达心意,这是做人的本分。</p><p class="ql-block">父亲精通木工手艺,心灵手巧,在乡亲们建房造屋时,不仅主动帮忙绘制施工图纸,还亲临现场悉心指导,多年如一日地为 countless 邻里排忧解难。他的书法遒劲有力、端庄大气,每逢春节,乡亲们纷纷登门请他写对联,他从不推辞,总是欣然提笔,红纸黑字间流淌着浓浓的年味与温情。正因如此,父亲在方圆十里备受敬重,德高望重,口碑极佳。在他离世下葬那天,众多乡亲自发前来送行,白花簇拥,泪眼相送,那一幕令人动容——那是对他一生仁厚与奉献最真挚的告慰与致敬。</p><p class="ql-block">去年八月,我的儿子顺利考入某大学军士学院,开启军旅生涯。父亲得知后欣喜万分,特意取出自己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2000元钱,亲手交到孙子手中,语重心长地说:“两年半后,你就要进入空军部队服役,报效祖国。你要刻苦学习,不怕吃苦,严格训练,争做一名优秀的战士;将来退伍归来,也要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那番话朴实无华,却饱含一位老人对家国未来的深切期许。</p><p class="ql-block">父亲的身影虽已远去,但他的一言一行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他是严厉的,教育我们时一丝不苟,容不得半点懈怠;他又是慈祥亲切的,对每一个子女都倾注了深沉而细腻的爱;他更是诚信友善的典范,乐于助人,把乡邻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办,不求回报,只求心安。父亲的一生平凡而伟大,他的品格如山般厚重,如河般绵长。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同星辰洒落在心间,永远闪耀,诉说不尽。</p><p class="ql-block">父亲就这样悄然离去,永远定格在了82岁那年。在失去他的这段日子里,我才真正体会到“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背后那沉甸甸的痛楚与遗憾。回首过往,自打我步入社会、参加工作以来,竟从未真正静下心来陪伴过父亲,哪怕仅仅一个星期。每次经过家门,总是步履匆匆,归去如风,未曾停下脚步,好好看看那个默默守候在屋前的身影。</p><p class="ql-block">犹记得一个冬日的中午,寒风凛冽,我难得回家一趟。刚走到大门口,父亲的“守护神”——那只名叫小虎的忠诚老狗,便亲昵地蹭了上来,尾巴摇得像风中的旗帜,仿佛在替父亲传递久别重逢的喜悦。那一刻,我心头一热,却也隐隐作痛:若能多回几次家,多陪他一会儿,该有多好……</p> <p class="ql-block">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受宠若惊”之感——平日里,它总会对我“汪汪”地吠上几声,带着几分警惕与疏离;而今天却一反常态,显得格外亲昵。只见它欢快地扑上前,用前肢紧紧抱住我的裤脚,一边摇着尾巴,一边亲昵地蹭着、轻轻啃咬着我的裤角,仿佛在用它独有的方式诉说着久别重逢的喜悦。</p><p class="ql-block">踏入院落,四周静悄悄的,我先是轻唤了一声“妈”,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却无人应答;我又提高嗓门喊了句“爸爸”,依旧一片寂静。我不由得心生疑惑:这大冷天的,他们究竟去哪儿了?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脚步也不自觉加快。</p><p class="ql-block">我推开烤火房的门,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低语着屋内的沉寂……</p> 烤火房里也不见爸妈…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他们这是去哪了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小虎似乎知道我的心思,嘴里一边哼哼,一边摇头摆尾领我去了家背后的油菜籽地里。</b></p> <p class="ql-block">抵达村边,小虎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向父母所在的方向,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迫不及待地将我归来的消息传递给了他们。父亲和母亲闻讯抬头,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母亲惊喜地念道:“原来是贤儿回来了!”父亲也笑着点头:“好!好!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两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农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迎了上来,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p><p class="ql-block">回到家,母亲顾不上歇息,一头扎进厨房,系上围裙,熟练地生火、洗菜、切肉,锅碗瓢盆叮当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温暖的亲情乐章。我轻声说:“妈,我在外面吃过了。”母亲却倔强地摆摆手,语气坚定:“就算吃过了,回了家也得再吃一顿!家里做的饭,才叫‘回家的味道’!”我心头一热,不再推辞。父亲则搬来一把竹椅,坐在我身旁,开始娓娓道来。我们聊起了家里的鸡鸭牛羊、邻里间的琐碎趣事,也谈到了镇上的变化、单位的工作,甚至国家最近的政策与大事。平日里父子间交谈不多,可那天,父亲竟兴致勃勃地与我畅聊了两个多小时,眉宇间洋溢着久违的轻松与欢愉,仿佛岁月都变得温柔起来。</p><p class="ql-block">不一会儿,饭菜上桌——金黄的炒蛋、热腾腾的炖土鸡、还有一碗冒着香气的手擀面,全是母亲最拿手的家常味道。我们三人围坐在小方桌旁,边吃边笑,话语不断,笑声在屋内回荡。那一刻,屋外的晚风轻拂,屋内的灯光暖黄,我深深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纯粹而浓郁的幸福——那是只有在父母身边才能体会到的,血脉相连的温情与安宁。</p><p class="ql-block">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暮霭悄然笼罩村庄。我低头看了眼手表,缓缓站起身,轻声对父母说:“爸、妈,时间不早了,我准备回县城了……”</p><p class="ql-block">话音未落,刚才还笑意盈盈的父母,神情骤然黯淡下来。母亲的手微微一颤,眼眶渐渐泛红,低声叹息道:“我以为你这么久没回来,总该住一晚的……我都把床铺晒好了,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每次回来,待不了几个小时就走,啥时候能在家好好住几天啊……”</p><p class="ql-block">我的心猛地一揪,喉咙发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我强忍哽咽,声音有些颤抖:“爸妈……我一定……抽时间回来,好好陪你们……真的……只是今天……明天还有个重要会议,实在走不开……”</p><p class="ql-block">父亲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坚定:“娃,回去吧。公家的事要紧,我和你妈身子骨还硬朗,不用挂念。你在外头好好干,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p><p class="ql-block">他的话语朴实无华,却如暖流般涌入心底。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院门,回望那一盏昏黄的灯光下,两位年迈的身影静静伫立,目送着我远去——那一幕,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久久无法抹去。</p><p class="ql-block">父母亲执意送我到村口,寒风凛冽中,他们站在萧瑟的冬日里,一遍又一遍地叮咛嘱咐:“公家的事马虎不得,一定要认真细致,不能有半点疏忽……还有,要用心教育孩子,为人师表,身正为范啊……”那声音里满是牵挂与不舍,仿佛要把一生的经验都塞进这几句话里。</p><p class="ql-block">我强忍着酸楚,轻声劝道:“爸妈,外面天冷,风又大,你们快回去吧,别再送了!”</p><p class="ql-block">父亲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嗓音低沉地说:“好吧!你走吧……路上小心……”</p><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的眼眶早已湿润,泪水在眸中打转,不敢直视他们苍老而深情的脸庞——那一脸的皱纹,像是岁月刻下的牵挂,每一道都写满了操劳与爱。</p><p class="ql-block">我狠下心来,转身背对父母,脚步沉重却故作坚定,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p><p class="ql-block">可刚走出一段路,终究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悄然回望——</p><p class="ql-block">只见父母仍伫立在原地,身影在寒风中显得那么单薄、孤寂。他们凝望着我远去的方向,久久未动,仿佛怕一眨眼,我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p><p class="ql-block">我仿佛看见,母亲的眼角闪着泪光;那头花白的发丝,在凛冽的北风中凌乱飞舞,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父亲则挺起他那早已不再挺拔的瘦弱身躯,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向我轻轻挥了挥,那动作缓慢而深沉,像是在说:“孩子,去吧,家里有我们……”</p><p class="ql-block">就在我转身欲继续前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沙哑而苍凉的呼唤,穿透寒风,直击我心底:</p><p class="ql-block">“贤娃,你啥时候又能回来?”</p><p class="ql-block">那一瞬,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恸,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浸湿了衣襟。我咬紧嘴唇,不敢回应,唯恐一开口便泣不成声。</p><p class="ql-block">后来,父亲离世不久,一件令人唏嘘不已、痛彻心扉的事悄然发生——那只名叫小虎的狗,自父亲走后,便默默守候在灵柩旁,寸步不离。它伏在地上,头深深埋进前爪之间,双眼含泪,不吃不喝,任谁劝慰、喂食,都坚决拒绝,仿佛已决心随主人共赴黄泉。</p><p class="ql-block">出殡那天,小虎竟也混在送葬的队伍中,一路蹒跚跟随至墓地。仪式结束后,人们却发现它悄然失踪,杳无踪迹……</p><p class="ql-block">有人说,曾在深夜路过父亲坟前时,看见一个黑影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在守候;</p><p class="ql-block">也有人说,在父亲生前辛勤耕耘过的那片田埂边,依稀瞥见过它的身影,孤独地徘徊在荒草之间……</p><p class="ql-block">我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小虎真的追随父亲去了?</p><p class="ql-block">果不其然,几天前,六弟历经千辛万苦,在父亲昔日劳作最多的一块坡地上找到了它——小虎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枯草丛中,身体早已僵硬,皮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肋骨根根凸起,瘦得几乎只剩一副骨架。它闭着眼,神情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醒来。</p><p class="ql-block">六弟蹲在它身旁,久久无言,最终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眼中满是惋惜、哀伤与敬意。他轻轻抱起这具瘦弱的遗体,小心翼翼地将它掩埋在父亲曾挥洒汗水的土地旁,就像安葬一位忠诚的亲人。</p><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些情感,超越了物种的界限;有些忠诚,比人更纯粹、更炽热。小虎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不离不弃,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狗,而是父亲一生勤恳与仁厚最忠实的见证者。</p> <p class="ql-block">父亲离开后,我曾数次回到他生前居住的老屋。每一次走近那扇熟悉的门扉,脚步不自觉地放轻,心头涌起一阵酸楚,我总会习惯性地、下意识地扬声呼唤:“爸、妈,我回来了!”然而,回应我的,再也不是那温暖熟悉的声音,只有空荡的回音在斑驳的墙间徘徊——老屋,只剩下无边的寂静,深沉得令人窒息。</p><p class="ql-block">曾经,小虎总会欢快地从院角窜出,摇着尾巴扑向我;如今,连那一抹鲜活的身影也已消逝😭。再也没有父亲坐在门槛上含笑相迎,没有母亲在厨房里应声而出的慈语叮咛……那些萦绕耳畔的温情,仿佛被时光悄然抽走,只留下沉默的四壁,凝望着我孤独的身影。</p><p class="ql-block">父亲走后,母亲因病住进了医院,老屋从此真正成了一座空宅,无人居住,无人打理,唯有尘埃悄然堆积,如同记忆般层层叠叠。😭</p><p class="ql-block">睹物思人,百感交集。站在这个曾经充满烟火气息的家门前,我忽然意识到——那个曾属于我的归处,已然远去。而我,竟成了这故园中一个步履匆匆的过客,带着满心怀念,在寂静中徘徊,在回忆里流泪。😭</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作者/咸通随笔/于2024年2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