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年味道儿

老北风

<p class="ql-block">   我的年味道儿</p><p class="ql-block"> 时光又给生命画上了一圈年轮,这一年的终点就要到了。按说,已经过了腊月二十,过年的气氛应该很浓了,但我无论如何也嗅不到懵懂的幼时过年的味道儿。</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悠闲的午后,一缕阳光斜照进窗户,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温暖,独自品着一壶清茶,半闭着朦胧的眼睛,慢慢品味起久远的陈梦里童年的过年滋味儿。</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一迈进腊月,孩子们便掐着指头算日子,盼望着新年早日到来。少年不知愁滋味,那难以言表的兴奋,全然顾不上老人们“熬年”的感受。那时,无论日月多清贫,老人也要“忙年”,用他们的话说,“年,就是为孩子们过的”。</p><p class="ql-block"> 忙年,先从母亲忙碌的身影开始,腊月初,母亲和奶奶就给她的六个孩子缝制过年的衣服了。我和姐姐,母亲好在还能给买块新布做个棉衣,小的弟妹就只能穿拆洗翻新的衣服了。那时候,一个农家的孩子,很难得穿上过年的新衣服,过年穿新衣,那是一件很奢侈的欲望,能穿件翻旧如新的旧衣也算得上风光了。</p><p class="ql-block"> 老人忙,孩子也不能闲着。推磨,是过年最让人讨厌的事情。过年,正月十五前是不能推磨的。为了满足一家人正月十五前的饭食,我们起早贪黑被父亲撵着,围着磨盘没完没了的转悠,石磨转动发出的“嗡嗡”响声令人心烦。直到等奶奶、母亲摊出几大摞地瓜干煎饼,蒸出黏米面做的年糕和白面馍馍,这才结束了转不完的圈圈,剩下的,才是属于自己过年的时间和快乐。</p><p class="ql-block"> 腊月二十三,是辞灶的日子,记得每年的这一天好像都是好阳光。母亲带领我们把所有被服、家什拿到太阳底下晾晒。然后绑上扫把,将屋内上上下下、旮旮旯旯里沉积了一年的陈灰杂垢打扫干净。过年了,即要图个干干净净,还能扫除旧年里残留的烦恼晦气。</p><p class="ql-block"> 赶年集,也是过年难忘的事情。逢四排九的罗桥集,从腊月十九就热闹起来。拥挤不堪的集市上,孩子们挤在鞭炮市里,卖鞭炮的点上一卦鞭炮吆喝着,“听啊!看啊!响亮的鞭炮在这里啊!”孩子们随着卖家的喊声,挤来挤去,遇到个哑了引信的炮仗掉在地下,孩子们便一拥而上,趴在地上你抢我夺,集市将散,花块儿八毛买几挂鞭炮回家,顺便抢到几个鞭头儿,即可成为小伙伴互相炫耀的资本。</p><p class="ql-block"> 过年,更是大犒劳的节日,无论贫富,家家都要置办年货。那时,我家境况虽然寒酸,父亲还是大方的杀只不下蛋的鸡,再到集市上割几斤肉,买几个条咸鱼,去供销社打二斤散酒,留下做了一冬的最后一坨豆腐,排排场场的让全家过大年。一盆鸡肉山药炖蘑菇,一盆萝卜白菜炖豆腐,两盆大锅菜,足够吃出正月十五。</p><p class="ql-block"> 新年临近,父亲赶集,买几张印着胖娃娃在鱼缸里摸金鱼,注明年年有余的木板年画,年三十儿贴在炕头,把门神画儿贴在屋门。再揭上两张大红纸,请村里的高先生写诸如“一夜连双岁,五更分儿年”朗朗上口的对子。后来,在父亲的鼓励下,我也大胆的操笔研磨,模仿高先生的模样为邻居写对联。除夕过晌儿,家家门口贴上吉祥如意的大红对联,门楣上贴上过门钱,此刻,小院落披红挂彩,一家人喜笑颜开迎接新年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请家堂,这是先辈族人的规矩。除夕傍晚,在村口摆上香案,老人们三拜九叩,把老祖宗请回家过年,泛黄的祖谱,庄重的悬挂在我家南屋正堂,桌子上摆满各家送来的供品,在烟雾缭绕的昏暗灯光下,父亲和几个叔辈儿说话啦呱为祖宗守夜。“祭祀不可不诚”,老人对先祖的那份虔诚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 大年三十儿晚上,父亲命我在大门内横在地下一根“拦门棍”,防止妖魔鬼怪进门来。然后大人和姐姐包饺子,我们男孩儿偷摘几个鞭头出去疯玩儿。凌晨子夜一过,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开启了新岁,孩子们首先醒来,老人给孩子穿上新棉袄,下炕第一句话就是向奶奶问,“嬷嬷,过年好!”然后静静的等着煮饺子,记得年五更里,老人不许我们多言多语或弄出大动静,煮饺子烧火也不能拉风箱。烟熏火燎中,奶奶端上第一碗饺子,去天井烧纸上香供奉神灵。供奉完神灵,孩子们点燃等了一年的那串鞭炮,然后在悄无声息中,吃着盼望了一年的那顿略带肉味的饺子美餐。然后,父亲带着家里男丁,五体投地给奶奶磕头。</p><p class="ql-block"> 黎明时分,在族内大哥的带领下,到村里挨家挨户给长辈拜年磕头。老人们连说“免了,来了就是头”。回走的时候,小孩子或故意落在人群后面,因为,老人往往给来拜年的小孩子,往兜里塞瓜子糖果之类好吃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大年初一下午,在鞭炮的炸响中,族人在村头摆好香案双膝跪地三叩首,送走了先辈祖先,过年的高潮就算过去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年初二的闹女婿也很热闹。大年初二是新女婿来丈人家拜年的日子。新女婿拜年就像过关。村里的嬉皮士来闹腾,全村人凑过来看热闹儿,这给过年带来了另一份欢乐。往往女婿经不住轮番灌酒和百般戏虐,丈母娘疼在心里,在她的周旋下,女婿瞅个空子,撇下妻儿,丢盔弃甲落荒而逃。</span></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几天里,就是串门儿走亲戚了。老人把饽饽装进篮子,让我挎着走姥姥家、姨家。这样的好差事,我可是乐此不疲,因为走亲戚串门儿,一定会有饽饽鱼肉之类好吃的。临回家,舅母、姨妈还给我放上东西,回家来,篮子里的饽饽增多无少。</p><p class="ql-block"> 看大戏,也是过年的乐子。邻村有戏班子,在村口搭起戏台唱京戏、吕剧,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赶到戏场,人头攒动中,小孩子也看不懂戏台上为啥出出进进,只能挤在人群里跟着打拥呼,民兵则拿着竹竿打场子,戏演完了,尽管也不知台上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还是不亦乐乎的四庄八疃看热闹。</p><p class="ql-block"> 年初五、初十、十五,都是新年里的节日,老人都要为神仙送钱烧香,小孩儿不懂老人的讲究,那三顿白面饺子才是孩子最实惠的节日。兴高采烈过了正月十五,随着过年大戏的结束,过年的兴头就等来年了。</p><p class="ql-block"> 惊蛰无凌丝,万物待复苏。春耕农时,把人们从忙年的节奏里召唤回来,又一个日出日作轮回岁月开始了。</p><p class="ql-block"> 幼时的新年,虽然已是遥远的故事,但它在久远的记忆里依然是那么鲜活的留在心中。旧时的新年,贫苦而坦然,古朴且安怡,人心干干净净,交往坦坦然然。</p> <p class="ql-block">  如今,人们已不因衣食住行而忧,孩子们也不再为吃饺子穿新衣而期盼。时代的节奏也由不得那般模样过年,古老的年文化,已被现代文明冲击的支离破碎。形形色色的匆匆脚步,跨越了许多传统的习俗。过年,已渐渐成为了时间分割,新旧交替的符号。但年是谁也跨不过去的,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庶民百姓,在新年里,都会有新的祈盼,新的祝福,新的理想,新的成就。</p><p class="ql-block"> 回忆过年无忧无虑的童真情趣,可不是想继续再过那么寒碜的新年。今非昔比,年文化的变迁里,显示出的是时代的进步,人类的发展,社会的多元。</p><p class="ql-block"> 当下我的年,有了新味道儿,亲人一家团聚,给我带了精神享受;孩子们送来礼物,让我感觉无比欣慰;贴对联、挂灯笼,门窗张贴的中国红,呈现一派吉祥气息;春节晚会,陪伴全家迎来新年钟声;多媒体传递着拜年的信息,祝福着八方亲朋;人们碰面请安问好,洋溢着团结祥和;我看孙子点炮仗,身心其乐无穷。还有,过年不忘祭奠祖宗托哀思,上香焚纸敬神灵,遗风旧俗也不受冷落。新世代的新年,新文化里贯穿着老传统,旧风俗中包容着新思想,这经久不息代代传承的中国年,永远是炎黄子孙不朽的情怀。</p><p class="ql-block"> 岁岁年年新气象,一年更比一年好。尽管岁月又给生命刻深了一道印痕,它留给我们的,不是对时光流年的感叹和悲鸣,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