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故事9：蔷薇·月季·玫瑰

世平

　　每朵花都有自己的世界，每片叶都有它的情愫。蔷薇，是观赏植物世界中的古老花卉之一，与人类关系非常紧密，它的故事也更为丰富。蔷薇，汉·《本草经》称“墙藤”。1552年，明·李时珍说，“草蔓柔靡，依墙攀援而生”，故名蔷薇。（本篇图片多来自网络）

【明·《群芳谱》】1621年，园艺师王象晋在《群芳谱》中，将蔷薇细分为蔷薇、月季、玫瑰、刺蘼、木香，中国人将这5种植物的名称沿用至今。现代植物学分类，这5种均在蔷薇属植物范围内，却分别称为Rosa sp（蔷薇种）、Rosa chinensis（月季种）、Rosa rugosa（玫瑰种）、Rosa spp.（刺蘼种）、Rosa odorata（木香种）。

【野蔷薇】蔷薇属植物，除了这5个代表性种植物外，还有金樱子、小果蔷薇、西北蔷薇、缫丝花、野蔷薇、硕苞蔷薇等300多种（其中中国有92种），人工杂交品种超过了上千个。蔷薇，是世界园林栽培最多的花卉之一，也是花卉育种史上的两大奇迹之一（另外一个是菊花）。

【七姊妹蔷薇（变种）】在国际上，植物学家将蔷薇归类为蔷薇目→蔷薇科→蔷薇属→蔷薇种植物；而在日常生活中，欧美的人们习惯性的将蔷薇、月季和玫瑰统称为“Rosa”（Rose），是故将三者合在一起来讲，只为方便。

【园林中的月季】考古发现，辽宁抚顺出土过6000万年前（始新时期）的蔷薇叶片化石，美国科罗拉多州出土过4500万年前（渐新时期）的蔷薇叶片化石。在5000年前的中国多处文化遗址中，出土过绘有蔷薇图案的彩陶罐。西班牙人写的《玫瑰花》一书说，在公元前2737-2694年（夏代之前），中国人就有栽种蔷薇的传说。公元前12世纪，古波斯人认为蔷薇是爱情的象征。

【棠棣花】网上多引用《诗经·小雅·棠棣》，来证明中国人工种植蔷薇属植物时间之早。棠棣（又称郁李），是蔷薇科樱属植物，与蔷薇同科不同属，牛马不相及。

【黄宝相月季】关于园林种植蔷薇的最早文字记载。唐·李德裕《平泉山居草木记》（公元825年？）指出重瓣蔷薇是由今浙江一带移到北方的。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公元979年）说，汉武帝上林苑栽培有蔷薇，梁元帝竹林堂中多种蔷薇。北宋·宋祁著《益部方物略记》，第一次提到了蔷薇属中的月季花（四季花）。宋·周师厚著《洛阳花木记》，提到的蔷薇品种有：倒提黄蔷薇、千叶白蔷薇、蔷薇（单叶）、二色蔷薇、卢川宝相、黄宝相、单叶宝相、黄蔷薇等11个品种。

【黄蔷薇（变种），模式标本出自陕西】在印度，蔷薇被称为“Tripura sundari”（印度教女神，象征着母亲神圣的美丽、力量和智慧），在印度教和佛教中，蔷薇的形状让人联想到生命之杯或曼陀罗的中心，象征着通往涅槃的冥想之路。在苏美尔和埃及的神庙中，十字形和蔷薇形的符号已经在基督教时代之前使用了数千年。

【白蔷薇】白蔷薇Rosa alba L. Sp.，原产地不详，一般认为园艺杂交品种，南欧诸国有栽培，供制香精之用。在欧洲，古希腊人的石雕赋予了蔷薇的艺术形象。古罗马人将蔷薇引入日常生活，热衷于在城中遍种蔷薇，洗玫瑰花瓣浴、吃玫瑰酱、饮玫瑰水，并专设了玫瑰日。古罗马的士兵在上战场前，也会在铠甲和装备上饰以玫瑰。

【油画白蔷薇·梵高】一般说来，在欧洲人的建筑装饰和宗教（神话）绘画中，如果只有单一花卉蔷薇的形象来衬托，即说明该作品的历史会更早些。

【月月红】玫瑰战争Wars of the Roses。1455年-1485年，英王爱德华三世的两支后裔，兰开斯特家族（家徽红蔷薇Rosa gallica）和约克家族（家徽白蔷薇Rosa ×alba）的支持者，为了争夺英格兰王位而发生断续三十年的战争。十六世纪，莎士比亚在《亨利六世》中以两朵玫瑰被拔，作为这段历史开始的标志，被后人冠以玫瑰战争。为了纪念这次战争，英格兰以玫瑰为国花，并把皇室徽章改为红白蔷薇。此战的结束，标记着在英格兰中世纪时期的结束并走向新的文艺复兴时代。对于稍有植物常识的中国人来说，玫瑰战争的准确译义，应是蔷薇战争。

【腺果蔷薇】有别于现代蔷薇属植物，在中国蔷薇引入欧洲之前，欧洲园林中的野生蔷薇仅4种：伊比利亚蔷薇、法国蔷薇（高卢蔷薇）、百叶蔷薇和突厥蔷薇（大马士革蔷薇）。基因测序，这4种蔷薇有可能都是自然杂交的品种（原产地多在亚洲的中西部），花朵很小，且没有黄色系蔷薇，一年只集中开一次花，时间大多不超过6-7天。

【伊比利亚粉蔷薇】学名：Rosa corymbifera Borkh.（又称荆棘蔷薇、绿篱蔷薇），花有粉色、白色两种，分布于欧洲伊比利亚半岛和北非的最北端。

【伊比利亚白蔷薇】伊比利亚蔷薇是一种旺盛的野生蔷薇，灌木形式生长，类似于犬蔷薇，曾被人认为是犬蔷薇的简单变种。

【犬蔷薇】犬蔷薇，Rosa canina Gremli ex Christ（释义：花枝上长着犬獠牙一样刺的蔷薇），欧洲大陆最为古老的野生蔷薇，法国蔷薇、百叶蔷薇都有它的血缘，欧洲人称之为原始玫瑰的鼻祖。犬（齿）蔷薇富含vc，是世界应用最广的两大果用蔷薇之一（另一是原产于中国的小果蔷薇）。

【百叶蔷薇】1591年，欧洲人观察到一朵几乎白色的蔷薇，花瓣超过120片。英国植物学家杰拉德在标本室里注意到了“百叶蔷薇”。1753年，林奈将其命名为百叶蔷薇（Rosa centifolia）。在1580年至1710年之间，荷兰玫瑰种植者创造了200多个百叶蔷薇的品种（像其他几组古老的玫瑰一样，百叶蔷薇的大多数品种后来都消失了）。现今广为人知的百叶蔷薇，是十七世纪的荷兰育种家和十九世纪的法国育种家开发的，其血缘可能来自高卢蔷薇、麝香蔷薇、犬蔷薇和突厥蔷薇的杂交（赫斯特博士进行的遗传研究表明，它本身并不是一个野生物种，而是近代出现的杂交品种）。

【法国蔷薇】法国蔷薇（Rosa gallica L.），广泛分布于从莱茵河到高加索、波斯湾的野生蔷薇，曾在中东地区被人工栽种过（在美索不达米亚和巴勒斯坦之间），其变种腓尼基玫瑰，应与腓尼基人有关。

【大马士革蔷薇】大马士革蔷薇（Rosa damascena），又称突厥蔷薇、大马士革玫瑰，其起源是一个谜。十六世纪在意大利出现，欧洲人很久以前就推测大马士革蔷薇是天然杂交种，分为夏大马士革蔷薇和秋大马士革蔷薇两个亚种（后者是突厥蔷薇自然产生的变种，经园林稳定产生的长青蔷薇）。随着基因检测技术的运用，大马士革蔷薇的杂交过程被明确为：（母本麝香蔷薇＋高卢蔷薇重瓣变种）＋父本（腺果蔷薇）。麝香、腺果蔷薇原产地均在中国新疆和哈萨克斯坦。

【沙漠玫瑰】在网上，人们将叙利亚总统的夫人阿斯玛·阿萨德尊为沙漠玫瑰，並往往将沙漠玫瑰与大马士革玫瑰混称。实际上这两个植物是不同的物种。沙漠玫瑰Adenium obesum，是龙胆目，夹竹桃科，沙漠玫瑰属植物（国人归类于多肉植物），原产地是非洲的肯尼亚、坦桑尼亚，因接近沙漠且花红如玫瑰而得名，与蔷薇属植物毫无关联。

【麝香蔷薇】不同于大部分的蔷薇原种，麝香蔷薇的起源依旧不为人知。推测起源于喜马拉雅山麓，后被引入欧洲广泛栽培（十八世纪前，大马士革月季指的就是麝香蔷薇）。关于麝香蔷薇名称的真正含义，欧洲植物学家存在争议。欧美的月季种植者对于当下市面上的麝香蔷薇，是否为古老正宗的麝香蔷薇也有争议。美国南弗罗里达大学收集了北美及英国的所有被称为麝香蔷薇的品种后，发现这些品种中只有三种独特的个体：单瓣的R. moschata moschata，复瓣的R. moschata plena，以及重瓣的名为“Temple”麝香。

　　麝香蔷薇的这三个原种，观赏性低，但在伊丽莎白时代（1558-1603年）的英国，麝香蔷薇以洁白花朵和优雅枝条仍深受人们喜爱，莎士比亚在《仲夏夜之梦》中赞美了它。1859年麝香蔷薇在欧洲消失，1963年格雷厄姆·斯图亚特重新发现尚存活的麝香蔷薇标本（麝香蔷薇即被命名为“格雷厄姆麝香蔷薇”），其独特的香味和传奇的历史使它成为蔷薇家族中的珍品。

【约瑟芬皇后】1798年，法国人从中国引进了4种园林月季：香水月季、中国月季、四季月季和丰花月季。当英国人知道这4种月季，是送给拿破仑皇后约瑟芬的，即主动与法国停战两天，以保证载有月季的货船，安全通过英吉利海峡。约瑟芬皇后爱蔷薇成癖，在她的生活环境中总也离不开蔷薇属植物（在巴黎郊外的马尔迈松城堡花园，拥有约250种、3万株珍贵的玫瑰），因而在法国，蔷薇受到特别的重视。尽管在1752年由传教士彼得·欧斯贝克在广州收集到重复开花的月季引入瑞典，英国人也在1759年前引入了月季，但实现欧洲蔷薇属植物育种的历史性突破，仍须归功于法国人引进的这4款月季。

　　1798年，约瑟芬邀请花卉图谱画家皮埃尔．约瑟夫．雷杜德到马尔迈松花园工作。雷杜德耗时20年，以其花园和梅尔梅森城堡玫瑰园的蔷薇为素材，共绘有170幅版画，配有由法国园艺家兼植物学家格劳德-安托万•托利撰写的介绍文字，出版了《玫瑰圣经》（又称《蔷薇圣经》）。

【雷杜德用各式蔷薇的花朵编造成花环，做为《玫瑰圣经》的封面，显而易见，这些蔷薇的品种基本上是单瓣的】《玫瑰圣经》共三卷，在1817年至1824年间分30期出版，共有10名艺术家和雕刻师及上百名配色工人参与制作。这本书只出版了五册大型对开版，其中每一朵玫瑰都画有单色版画和人工彩色版画。雷杜德的玫瑰可分三大类: 古代的野玫瑰（犬蔷薇、长青玫瑰），中世纪的玫瑰（白玫瑰和臭蔷薇），近代引进到欧洲的玫瑰（主要是亚洲的蔷薇）。

【茶香月季】月季花有3万多种品种，其中1.1万个是杂交茶香月季Hybrid tea roses, HT，具有四季开花、花色丰富、花量巨大、耐寒性强等特点。杂交茶香月季的诞生经历了突厥蔷薇、大马士革玫瑰、长春突厥蔷薇、波特兰蔷薇、中国月季等多个品种的杂交，最终在法国里昂的一个苗圃偶然产生了第一个杂交茶香月季品种，开启了月季育种的新纪元。

【香水月季】蔷薇并不是亚洲独有的植物，但亚洲蔷薇的一些特性却是独一无二的，如在整个花季反复开花，如所有攀爬（藤类）蔷薇和黄色蔷都产自亚洲。艳黄、橙色的异味蔷薇原产于伊朗，中国多花蔷薇是欧洲藤类蔷薇的祖先，华西蔷薇（原产自西藏）培育出颜色最为艳丽的红玫瑰（现今情人节使用的玫瑰），从日本引入欧洲的蔷薇培育出最好的蔷薇果（即原产于中国的小果蔷薇），从欧洲传入美洲的中国月季与当地的野生蔷薇杂交，在美国培育出著名的黑色月季。欧洲人关于提取玫瑰精油的技术，是直接从中东人那里学到的。

【大花香水月季】香水月季是由中国华南的园林月季与西南地区的巨花月季杂交而出现的新品种，有粉红香水月季、大花香水月季和桔黄香水月季等变种。

【黑色月季】欧洲的蔷薇品种与引入的亚洲品种杂交，产生了更多、更新、更艳的品种，反过来又影响了世界和中国。有中国学者引经据典的说，中国不存在古老蔷薇，现有的园林蔷薇，均是十九世纪由欧洲的蔷薇（月季、玫瑰）的后代。十九世纪以来，欧美的蔷薇大量输入中国是不争的事实，但学者既忘记了十八世纪之前的中外交流史，又不见中国园林蔷薇的传统，其心罔其言颇。笔者妄言，中国园艺师缺少花卉基因测序的条件，由不得不产生各种妄论（中国的基因测序更注重在与人类学领域有关的考古及其他）。

【黄色系月季】1867年，梅昂在法国中部的香波夫小镇，成功进行了中国月季的人工杂交培育，並产生了月季新品种，国际园艺界以此做为时间分界点，将其之前的月季品种称为古老月季，之后的称为现代月季。

【茶香月季】梅昂以波特兰蔷薇品系为亲本与中国月月粉多次杂交，产生了杂交长春月季，杂交长春月季与中国的香水月季杂交，产生了第一个杂交茶香月季品种。梅昂的园艺成功，融合了欧、亚两地月季品种的优秀特性，长期重复开花、耐寒、具有浓郁香味，月季育种才进入了新纪元。

【重瓣异味蔷薇（变型）】原产西亚的异味蔷薇（臭蔷薇），给欧洲的园林带来了新的黄色和朱红色基因，让现代月季花色更丰富。

【月月粉月季画谱】月月粉月季即四季月季（在欧洲是由大花香水月季和紫花月月红杂交培育的月季品种），欧洲人特别看重四季月季的耐寒、株型整齐、大花、重复开花、花期长的特点，被称为“引入英国的最伟大的观赏植物之一”（到1823年时，已经出现在了英国的每个村舍花园里）。月月粉月季是一个多产的亲本，现在栽培的所有月季几乎都是它的后代。

【丰花月季】丰花月季原产于中国，色彩娇艳奇丽、花量大、花期长、管理粗放，是我国高速公路、城市街道及城乡美化、香化及南、北方园林建设中使用最多的矮花灌木。

【粉色月季】法国里昂国家科学研究中心（里昂高等师范学校）默罕黙德·本罕教授，经过多年对月季染色体所携带的遗传信息进行测序和解读，並对月季所有的36377个基因，进行了鉴定研究，确定现代月季大多数，是中国月季和欧洲月季杂交而成。

【茶香月季】究竟是哪一种中国月季参与了最多的杂交？成就了今天绽放在全球的现代月季3.5万个品种。本罕经过比对认定是中国月月粉月季。月月粉其貌不扬，但它是中国最古老的月季品种之一，至今仍具有韧性绵延的开花活力。月月粉具有周期性开花的特性，从春到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持续性开花。

【蓝色系月季】今天的尼斯，是法国月季栽植的中心地区（梅昂家族的第六代子孙，在这里仍从事月季的育种工作），每年有10万-20万棵月季发往世界各地，也有2万棵月季留在园中进行新品种的育种研发工作。梅昂家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月季培育体系，三年在苗圃选育，又三年进行自然淘汰（检验新品种的生存力），再三年优选培育，到第十个年头，才能确定月季的新品种（每年客户得到手里的只有3-4个月季新品种）。

【双色系月季】梅昂培育月季新品种的第一标准不是最美，而是足够健壮（足以支撑培育者培育新品种的多样需求）。梅昂家族的信念是，每培育月季一个新品种，需要有一个很长的时间，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能最终定夺。做为自然的研究者，植物培育不是工业生产，它是自然之书，不是按人类节奏书写的。

【和平月季】林奈的双名法对蔷薇的命名，包括野生的和园林的品种，沿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随着园艺栽培品种的数量大幅增长，现代月季品种则大多改为直呼其名的方式。如Rosa peace（和平月季），园艺师仅加了专业单词“Rosa Hybrida ‘Peace’”（杂交的和平月季）。

【和平月季】和平月季，法国无性繁殖的一个月季品种，因战争辗转数个国家的接力杂交，最终于1945年在美国选育成功，也迎来二战的全面胜利。这个月季的新品种，经过不同国籍的园艺师们的持续努力，即被命名为月季名种“和平月季”（与和平鸽齐名），在上个世纪下半叶，得到联合国和国际外交界的尊宠。笔者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曾在北京外交学院做客时，见到过它。

【天山祥云月季】在新疆天山北麓的奎屯市，新疆应用职业技术学院教授隋云吉、郭润华夫妇将培育适合当地种植的室外月季新品种做为自己一生的追求。奎屯海拔1720米，北纬45度，冬天气温零下30度，月季从未在如此极寒气候下越冬，如何解决月季室外冻梢，成为培育月季新品种的前提和瓶颈。

【天山烈焰月季】他们看中了当地丰富的野生蔷薇（耐寒耐旱）的资源，以野生蔷薇为亲本，与现代月季进行有性繁植杂交，采用蒙导法诱使昆虫授粉，用以克服两种花卉生殖隔离和远缘杂交的困难。经多年的培育，特别是克服了冻梢和倒春寒，终于培育出月季新品种“天山祥云”Rosa Tianshan Xiangyun（以及天山霞光、…牧歌、…烈焰”），获得2019年北京世园会竞赛金奖。天山祥云月季株高约2米，能开花千朵。

　　花的世界，是有她的生长自然规律的，但被人类干预其中，自然界的浪漫娇宠，变成了冷冰冰的商品（这也是大规模培育蔷薇新品种的直接动力）。世界上产量、销量均占第一位的月季（玫瑰）切花，是以资本的意志和速度，进入拍卖市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