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

天地悠悠

<p class="ql-block">  新房号在村子最北边的空地上,地势低洼,再向北穿过一个河沟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玉米地西侧有一片杨树林,向东望去,村子沿山坡向东伸展,山坡上有一片松树林。</p><p class="ql-block"> 先是打地基,挖一米多深的壕沟,灌上沙石,然后灌水等待沙石沉淀,一个多月我天天跟大人在房场转悠。爸爸争强,不顾财力要盖砖房,大舅、老舅在砖场上班,开不出工资,拉砖顶工资。爸爸有个老朋友在长兴林场当场长,赊购了一批木头。盖房子的是两伙瓦匠,长兴村和马安村的,一伙砌东大山,一伙西大山,两伙在墙上打起来,妈妈担心房子砌倒了。上房盖时没钱了,只好用草苫上,窗户用塑料布挡上,房子太大了,只隔出西间,空荡荡的,没有钱吊棚,露着房梁,一直到我上初中才吊上棚。 </p><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房后的杨树发出嫩绿的叶子,像一排排的士兵,风吹树叶沙沙。秋天树底下长出一片片粘蘑,采回家妈妈把粘膜撕下来,晒在盖帘上,用蘑菇炒土豆片。林边的小溪不停流淌,水是从东山坡上的石头缝里流出的,泉水甘甜凉爽,附近的居民到泉眼挑水吃。冬天泉水顺山坡流淌,形成巨大冰坡,村里的孩子们顺斜坡放爬犁、滑冰板、打冰嘎。</p><p class="ql-block"> 沟北是三队的旱地,我家母猪进地啃苞米了,被三队队长堵在田边用洋炮轰,我在旁边不敢吱声。洋炮没响,队长和社员检查洋炮,我赶起猪就跑,一边跑一边骂:“你捡了一条命!差点你就没命了,就知道吃!”</p><p class="ql-block"> 房子太大,烧点柴火也不热,房子的四角挂着冰,越结越大,早晨起来水缸、脸盆都结冰了。我们不愿起,妈妈把棉衣棉裤塞到被窝里焐热了,一边给小弟弟穿衣服,一边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我们争抢着找自己的棉衣,一件件穿上。</p><p class="ql-block"> 冬天, 二姑、社叔、老舅都回到我家,大人的工作是编花筐,送到七台河土特产公司一个五角钱,用来装冻货,有关系人家才收。外屋很大,大人打底、拧边、编盖,小孩可以帮着编花。大人一边编筐一边说笑,妈妈背着小三,小手、小脸冻得通红,在背上晃来晃去。</p><p class="ql-block"> 三十晚上,我已经睡着了,爸爸把我弄醒了,昏暗的烛光中,灶台热气腾腾,煮着饺子,炕桌上摆满了菜,爸爸兴冲冲带我们到院子里放炮。鞭炮声此起彼伏,礼花滑过夜空,空气中弥漫硫磺的气味。我们迷迷糊糊吃完饭倒头又睡了,初一早上被大人叫醒,屋外炮声响成一片,厨房在煮饺子。趴在炕上给奶奶嗑头,嗑一个头一角钱。吃完饭摆上冻梨、瓜子、桔子瓣糖,等着别人来拜年。</p><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了,公鸡领着母鸡在柴垛边刨食,鸭子排着队从外面归来,大黄狗和我形影不离。我家西侧又搬来一户,盖了两间小土房,男主人夹杖子,我帮着递杖条。他媳妇又瘦又小,不停咳嗽,妈妈说她有肺结核,让我离远点。她家有两个小姑娘,小芹子和小改子,天天搬两个小板凳,在院子里玩过家家,或躺在妈妈怀里掏耳朵。全乡组织过两次联考,小芹都是全乡第一名。十多岁时,小芹妈妈死了,爸爸找个后妈,带来三个孩子,小芹和小改不能上学了,照顾三个弟弟妹妹,十七岁小芹嫁到山里的长兴四队。</p><p class="ql-block"> 房子东面也搬来住户了,盖了三间大砖房,也是草盖。邻居家有个小姐姐,叫王兵,和姐姐一样大,又是同班,天天一起上学放学,在门口跳绳,两个人总凑到一起耳语,不让我听。</p><p class="ql-block"> 1993年,我们姐弟四人都上学,交不起学费,都是抬的钱,就把老房子卖了。2000年回去时,老房子还在,在新房中间,地势低洼,又矮又小,再回去时,只剩下一个菜园子,老房已经扒倒了。</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