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看相不厌之十一——固关

怡然

火燕、怡然用大半天的时间匆匆走完了娘子关，恋恋不舍间与之相约“不见不散”，而后便驾车前往固关，到了娘子关怎么不访固关呢！

固关与娘子关本来属于一个景区，且慢，说是景区太狭隘了些。固关位于山西省平定县境内，是明长城真保镇重要关隘，固关与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为明朝京西四大名关，同被誉为“京畿藩屏”。固关与娘子关位于井陉西入口两条沟谷的山口，如同“哼哈二将”，同心协力、分而拒之、忠于职守、严阵以待，扼守于“先秦九塞”之一、“太行八陉”之五的井陉西出之口，是晋冀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固关与娘子关相距不过二几公里，经苇旧路-歧银线，半个多小时便到了固关景区。而在这不算远的路途、不算长的时间内，怡然的心中却一直充满着感动，因为我们了解了现存固关长城的重筑过程。

话说1993年，因修建太旧高速公路，把固关长城切断了60多米，令村民们心疼不已。后经交涉，省交通厅给该村拨下41万元用于固关长城切断部分的修复，又拨付80万元用于架设跨线桥——后来，全村70多名养车户和村民自发捐资30万元，村干部又四处筹集到30万元——再后来，省里又给该村拨下修路占地补偿款300多万元——再再后来，又陆续争取到各级政府拨款600多万元。有了这些钱，村民们又自发投入义务工3.6万人/次，最终共修复长城5公里，还修复了敌楼、炮台等诸多古迹，并形成了现在的景区规模。村民们说：“俺们这村有700多人，百分之百是守关将士的后代。打小就听爷爷说长城、讲固关，说那是老祖宗当年流血流汗的地方。长城修好了，我们感觉都很荣耀。”这便是长城人情怀！至于重修长城以及整个景区给村民们带来的收益则另当别论。

到了固关景区，顿时让我们肃然起敬！固关太雄伟了！其实，对于固关肃然起敬的，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千古一帝也曾为之动情动容！

话说公元1703年11月，离开京城西巡的康熙皇帝来到了平定州固关城下，眼前山高路险，雄关危重的情景让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诗兴大发，于是题诗一首五律《过固关》：“鸟道入云中，风光塞漠同。人依险地立，城自越山丛。俗朴观民舍，才多壮士雄。芹泉连冀北，回首指青骢。”

才疏学浅的怡然半句诗也吟咏不出，只是怀着崇敬品读固关。固关长城北起娘子关，南至白灰村，全长20公里，是国内保留较完整的石砌内长城。著名长城专家罗哲文称之“有小八达岭之风韵”。

据罗哲文先生考证，固关长城始建于公元前369年，比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修建的万里长城还早155年。虽然现存遗迹多为明代建筑，但从始建年算起，它已有2374年的历史，国内少见。

据《畿辅通志》载：“唐长庆初，裴度出故关讨王庭凑。元末为故关山寨。明初大军取真定，徐达串师度故关，遣别将取乱柳寨而还。”据《大清一统志》载：“明正统二年 (1437)修筑关城，分兵防戍。正德九年 (1514)设管官通判，嘉靖二十二年(1543)营新城，增设兵备副使，二十三年设参将。”

关城初修时叫“故关”，在今平定县娘子关镇旧关村。嘉靖二十二年（1543），“虏寇太原密迩故关，其关虽地当冲要，而旧城险不足”，于是西迁十里筑新城，取“固若金汤”之意，改“故”为“固”，并于其后修复了关城两侧的长城。因而在这里流传着这样的一句顺口溜，固关没有故关古，故关没有固关固。

现在关城砖券拱门尚好，门额上嵌有一块石刻“固关”两个大字，这是由明朝直隶监察御史王士翘题写，遒劲的笔力经岁月的淬炼，尤显沧桑！

固关城门前立有于成龙的塑像，那么于成龙是何许人呢？于成龙（1617年－1684） ，字北溟，号于山，山西永宁州（今山西省吕梁市方山县）人。清朝初年名臣。生于明万历四十五年于成龙，从崇祯十二年（1639年）开始乡试，一直到顺治十八年（1661年），四十五岁的于成龙才完成了国子监的学习，也是在这一年进京备选，被授予广西罗城县令一职。于成龙六十五岁时，被升为江南江西总督（即两江总督），成为朝廷的封疆大吏。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在两江总督任上病逝，终年六十八岁。

那么，于成龙与固关有怎样的渊源呢？于成龙在康熙二十年（公元1682年）壬戌仲春二月过固关，他的《恩假归里葬亲过固关作》的题诗云：“行行复过井陉口，白发皤皤非旧颜。回首粤川多壮志，劳心闽楚少余闲。钦承帝命巡畿辅，新沐皇恩出故关。四十年前经此过，于今一别倒三山！”诗文落款处题“于山老人識”并盖有两枚章：一是钤印名章“于成龙”;二是闲章“北溟氏”。于成龙时年六十六岁，尚在两江总都任上，“白发皤皤”“劳心闽楚”是他真实的境况与感触，只是这碑上的刻字有点残缺。

进入城门走进关城，此时我们便行走于古驿道上。固关古驿道是秦统一六国后修建的秦皇古驿道之一，是扼守太行通往晋冀的晋商古道、军事要道、文化交通通路。

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协调官员考察后认为“这里的古道比罗马古道至少早一百年”。现保存的驿道是古驿道上最为特色的、最完整的路段，全部由青石铺砌，历经千年车轮的碾压，自然形成了深深的车辙印，可想象当时固关的繁华。

走在固关的古驿道上，怡然想起了十几年前我们同学聚会在井陉关口，那里的秦皇古驿道，也是由青石铺砌，深深的车辙印雕刻着时光的印迹。

这是几年前拍摄的井陉古驿道

车辙越来越深，久之车辆就会因为轮子陷得太深而“托底”，于是历代工匠们要不断维护道路，铲平车辙旁日渐凸出的石面，所以驿路的路面在两千年里越铲越低，券洞越来越高，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券洞两侧石壁的凿痕，下部上部差异明显。

“快来这里的石头多光滑!”待我们奔过去时，发现有一块说明牌“秦皇停灵处”。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最后一次东巡途中病死沙丘（今河北广宗县以北），灵车就是经井陉古道北上，绕道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返回的咸阳。

几年前拍摄的井陉关楼券门

行人的脚步惊扰了怡然的回忆，于是便由两千多年前的秦朝帝国穿梭到今天。位于古驿道之上的瓮城，高高的墙体是复建的，这是村民在长城专家的指导下，尽力“修旧如旧”，修得也还不错。“瓮城”作为掩护城门加强防御之用，依山就势用青石砌筑为弧形，若有敌军前来攻城，便将城门打开，把敌军引入瓮城之中，迅速将城门关闭，在长城垛口埋伏的将士居高临下，用滚木、擂石、弓箭攻打敌军，使敌军无力还击，只能束手就擒。成语“食中捉鳖”由此而得名。

但是怡然总是有一个疑问，敌人都进到瓮城了，城门怎么关呢？谁还能去关得上这门呢？那个时候还没有遥控装置啊。

长城上立有雍正圣旨碑

登上长城，我们可以纵览关门。想当初，只要坚守两翼，应是万夫莫开。

再爬高些。可以看见太旧公路穿长城而过。长城从关城两翼分别向西北与东南延伸，我们攀爬的是西北段长城。

墙垛上的锈迹斑斑的铁炮，一定不是赝品。

长城上关楼有“锁燕蔽赵”的匾额。据罗哲文考证，固关长城始建于公元前369年，应该是战国争雄时期，推断出这是中山长城。

《史记-赵世家》，有“赵成侯六年，中山筑长城”一语。但中山为何筑长城，在什么地方，文献都没有记载。中山国在强国包围之中，发展经济、壮大自己，采取了“锁燕蔽赵”的外交政策。当时燕弱赵强，这一“锁”一“蔽”，似乎很有讲究。但长城并没有护佑住中山国，最终在秦统一的前70年被赵所灭。

长城上的关楼是一个展览馆。固关经历了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历代帝王将相、文人墨客出入此处者甚多。如秦王翦伐赵、秦始皇尸归咸阳，韩信“背水之战”，郭子仪、李光弼平定“安史之乱”，康熙皇帝西巡都经过这里……这个展览馆的陈设有庄懿王雕像，康熙帝的题诗，雍正元年亲奉谕旨碑等，我们也是匆匆掠过。

过了关楼便是修复的长城，修复之前是什么样子呢？有如下之记载:因屡遭战乱，无人监管，倒塌失修，特别是六十年代的人为拆毁，炮台仅有一个完整，三个半存，其余只有低矮的台基；城楼倾圮，衙门、庙宇全部被拆，几乎成了一片废墟。昔日的固关城，只能看到它的遗址。有诗云：昔日雄伟最固关，今余残城一弹丸，若非斗大镌二字，谁识芳名是此关。

离开关城往北走约500米有一座敌台，外面的包砖是旧砖，很有点沧桑。这应该是教科书般的明长城敌台。

敌台内部结构，呈“回”字形，里面的“口”字的四堵墙各有一个拱门。

里面门券上还有两个小拱，这在明长城上可不多见。

实心基座的上部也分为上下两层，中间木板隔开。“里口”左侧木梯可通二层。

这个设置应该是供奉佛龛的地方。如果有人问敌台上供奉什么佛，大概率应该是关帝。

二层是一间歇山顶式砖砌房屋，顶部用木板搭盖，三面开窗，一面开门，四周是一个大回廊。

过了修复完整的第一座敌台，便见一雄伟壮观的寺庙，原来是西峰寺。

据介绍:西峰寺坐落在固关关城西山顶峰，与长城紧密相连，寺院始建年限不详，清顺治年间即具规模。相传，当初寺院松柏苍翠，晨钟暮鼓，香客纷纭，然历经数百年沧桑，几废几修，终至院落破败，墻倾瓦碎，僧人离散。此后整个寺院一片荒凉，只剩下几间破陋瓦房，文革期间破四旧也被拆除，虽殿倒庙塌，荒草遍地，众多善男信女，逢年过节常在此上香祈祷，保佑平安。

时逢盛世，百业俱兴。公元1998年固关南北长城修复竣工，古关驿道再现雄姿，八方游人叹为观止。公元2004年合村公议集民智，聚众力，沿其旧置，重修西峰寺，壮以新容。依山建四柱山门，钟鼓二楼，天王殿、东西阁君殿、千手观音殿、东西藏经阁、大雄宝殿、东西罗汉殿、关帝庙、镇武庙、药王庙、观音庙、奶奶庙，计四千五百平方米，投资三百六十万元，源檀帮之助，江布施之金，年余告成。

目前，寺院金碧辉煌，香火缭绕，仰观古寺，金顶丹壁，寺借山势，山壮其寺，乌瞰寺院，长城环绕，雄关争荣，是一处流芳百世的小布达拉宫。

但我们见到的寺庙有些冷清，我们遇到了非常和善的僧尼。寺庙里还有几通石碑。我们也没有细看，我们的心在长城上。

再回首固关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穿过西峰寺，立有“固关长城”的牌子，固关长城，爬起！

这是一段很陡的攀爬，不过台阶修得很规整，垛墙修得也很认真。想当初村民们也是靠着肩挑背扛运上来的，从长城的修筑来看，今人与古人所耗费的人力并没有特别大的改观。很多人看见这陡峭的台阶便是知难而退了，所以我们在攀爬过程中没有看见几个游客。

可以望见一座气宇轩昂的敌台，这便是新关村西侧1号敌台。

这是一座修复很认真的敌台。但是楼门紧闭，内部状况不得而知。不知道修这么一座敌台要花费多少，记得看过一份资料，说是戚继光时期修一座空心敌台要花费120两银子。不知道这120两银子包括不包括人工。

过了新关村1号敌台，墙体基本保持着原始的状态，只有一面垛墙。

再回首新关村1号敌台，愈发耐看。这样的敌台似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再再回首，新关村1号敌台的背景更宏大一些。

正在望远处，似有一段墙体与这段长城平行，恰有一只蝴蝶来凑趣。固关不只是一段墙一座关，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防御体系，看明白它得细细研究。

继续走在这段长城上，天蓝风轻，还有这漂亮的黄栌花，毛茸茸的羽状长丝形成团花锦簇，像烟像雾又像云……我们不小心被固关的春末浅夏撞了一下腰！

眼前的敌台是新关村2号敌台。跟第一座敌台比起来显得有些拙稚，有点让人“出戏”的感觉。

上了台阶从“箭窗”望向内部，是一个大坑，原来这座敌台只是在原址上修了外部轮廓。

从新关村2号敌台我们原路返回，回到关城。

参观了关城东侧“九曲黄河阵”，实际上是碑廊。

历史上文人墨客出入此处者甚多，韩愈、司马光、韩琦、于成龙、孔尚任等也在这里留下诗篇佳作。但碑廊大都是今人的题词。邓小平的“爱我中华，修我长城”题词，对于长城来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参观完碑廊，我们便开车离开固关。其东南侧的长城与我们刚刚攀爬的西北侧长城完全一样，我们就不爬了。开车从太旧公路的立交桥穿过，便是旧固关遗址。

旧固关的关城门楼修得也很气派。

匆匆忙忙访固关，所见一星半点，所记支离破碎、谬误百出。与固关作别，我们仍然与之相约下次再见，再来品味千古一帝《过固关》的意境：鸟道入云中，风光塞漠同。人依险地立，城自越山丛。俗朴观民舍，才多壮士雄。芹泉连冀北，回首指青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