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猪

识途

自从退休后，为照顾父母亲回老家和父母一起生活。其间有空闲每年喂上几头猪，卖一头，还杀一头过年。有一年一头猪养了500多斤，净肉也近400斤。我开玩笑地对母亲说:“妈，您看今年一头猪就杀了三四百斤，您那时杀一头猪就百十来斤，能杀这重的猪您一辈子也办不到啊！”母亲叹了一声说:“你现在有出息了，可我们那时能杀个猪真是不容易啊！”这一句话触动了母亲的话匣子，把我又带到了那个岁月，让我再次重温到那时喂猪的艰辛。 喂猪三备 说到那时喂猪，并不是一件易事，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喂猪，每个人都能喂的，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要具备喂猪的猪舍。那时喂猪虽然条件不高，得起码要有一个地方。有些家庭只说养猪，就弄根绳子给猪耳朵一穿，拴在野地里或大树下，一把草往猪窝一丢，下雨或夜晚猪往草中一钻就算有个栖身之地。这样猪不肯长，有嘲笑说“喂三年零六个月，结果猪被老鸦叼走了”。我们家虽不算富有，可爷爷及父亲对猪舍还是较为讲求的，一头三根柱子上顶着一个较大的草棚，也算有个躲雨防晒的猪舍了。虽没有篱笆，一周用栏板围成的猪圈，也可抵挡一阵子寒风，加之母亲经常给猪圈里添草和树叶还算干燥舒适。 要备好工具，什么挖猪菜的篮子，剁猪菜的盆子或筐子菜刀等都要一应俱全。爷爷和父亲编筐这方面有经验，都是靠自力更生，切菜的盆也是父亲钉。这样母亲剁猪菜就有拿手的工具了。 具备吃苦的人力。母亲出工挣工分，在家给猪食的任务有时由奶奶承担，备猪菜的重任就落在母亲的身上。 备食三苦 俗话说“辛苦换得快活吃”。一年通过辛苦喂养能卖一头，且能杀一头猪都是人们十分羡慕的事，在村里传为佳话。因那时国家实行的是售五留五的政策，想要过年杀一头猪，必须先卖给国家一头才有资格杀一头。能杀一头年猪，一家人能享受喂猪的成果倍觉幸福，有客人远来，有肉款待客人更不亦乐乎啊。这前提必须是能吃得下非常人吃的苦才行。 最苦莫过挖菜苦。那时喂猪没有粮食以菜为主，可苦了我的母亲。人家的孩子放学后就挎着篮子去挖野菜，母亲是从不让我们兄妹去挖野菜的，全是母亲一人包下。收工后是母亲常用的挖菜时间，每天晚上都是满满的一篮子背回家。 光靠挖野菜是难把猪喂大喂肥的，还要靠捡，我们家离农场有十来里地，有时逢初一十五休息日就是母亲出去捡粮食，捡红薯，捡萝卜的好时机，见什么就捡什么，无论多难也难不住她，每次回家都是满满的一担挑回家。这一担也能供猪吃上好几天。由于她会挖会捡会刨，因此人们给她送了一个雅号“铁钉耙”。 那时为了解决农户生活和喂猪的困难，生产队也腾出一块机动地种上胡萝卜和白萝卜，然后把萝卜地划分到农户让需要时自己去挖回，一家人大约有两三分多地。挖萝卜一般在冬天，母亲都是赶早去挖一些回去后再赶上工。清晨地里有霜甚至有雪，没手套，她只好光着手在刺骨的寒冷中挖，一双手冻得通红，手冻得皲裂鲜血直流也是常有的事。可不挖，萝卜不会从地里跑回家呀！我们放学后偶尔也去帮助挖一点，但母亲总不让我们去，让我们在家搞学习，她付出的太多了。 喂猪苦于无粮食。那时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去喂猪！但为了一家人一年能杀上猪吃上肉，也想尽了苦法。家中唯一的饲料就只有磨面剩下为数不多的小麦麸皮及洗锅水加米汤。但这远远地不够，父亲只得买一些油饼和一些谷壳粉碎的粗糠掺着给猪吃，就这样勉强维持着猪的饲养。 办法总比困难多，为了能让猪上膘，还要吃苦煮熟食，猪才肯吃，长得也快些。可煮熟食一要时间，更要柴烧，时间倒好解决，奶奶白天开始在锅里煮，母亲晚上再接着煮，煮完一锅再煮一锅直到满足猪够吃为止，有时常忙到夜深。那时柴火都是生产队分到户的麦草和棉杆，只能供家人生活所用。缺柴火靠母亲带着那把铁丝耙和扫把，起早贪黑去扫树叶捡树枝回来。不赶早去迟了就被别人扫了，且起早还不误出工。有时捡得太多实在挑不动了，父亲就去帮忙挑，挑回来晒干，堆成一个树叶柴火堆，这真可苦了咱的妈呀！ 喂猪三勤 那时喂猪全在于一个勤字。人们常说“猪子不吃闷心食”意思是说猪吃得好才长得肥。勤喂食是首要，这一点母亲最为清楚，喂猪也讲一日三餐吃饱吃好，每天晚上她就把猪菜备上满满的一盆，早上赶早就喂上一盆，中午由奶奶在家喂食，晚上母亲再现备现给，满足猪的饱食。 俗话说“喂猪没有巧，全靠窝干和食饱”喂猪除了让猪吃饱还讲求猪的生活环境好，那就得猪圈勤出肥勤垫草，不及时清扫圈内满是粪尿又脏又臭，猪成天泡在水中无法安生，更难长好。垫猪圈就用母亲平时割的草及那些扫的树叶。过几天猪把圈内屙满粪尿，父亲就赶快把猪圈垫的碴除出来堆成堆沤肥，然后再往里填干草，就这样反复更换，圈内干净，但这活儿既脏又累啊。勤防治很重要。猪病很多，常见的有猪肥虫，肺丝虫等寄生虫以及猪瘟等疾病。一头猪从小喂大，可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喂一头猪，人几乎脱层皮，死不起呀，一死一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卖猪三怕 经过精心喂养，第一头猪终于长大可出栏了，为了专一喂好年猪，第一头猪只要够秤就赶快卖掉，好让更足够的饲料喂第二头猪。可卖猪也有三怕呀！ 那时没有运输工具，怕路途远出错，怕猪乱窜和不走。每次卖猪都是父亲去，一手牵着猪绳一手拿着树条跟着猪慢慢赶，到食品公司有六七里路，赶早走也到中午才能到，人累猪更累得口吐白沫，一到收购站猪就趴在那里直喘粗气，动弹不得。过秤怕除槽多。农民卖猪为了让够秤多卖点钱，在出发前总想法让猪吃得饱饱的。但收购的人更精，就得除槽，饿槽除个三五六斤，饱槽就得除个八九上十斤，甚至十斤开外。父亲的人缘关系尚可，每次都按饿槽只除个四五斤。更害怕猪不够秤。那时收猪分三等，一等151斤以上，单价0.52元，二等131斤以上，价格在0.45元，三等121斤以上，价格在0.40元。我们家运气好，每次都能卖出去，有时还够个一级，多则还能卖上七八十元，最少也能卖上四五十元。为家里增加点收入，减少开支困难。有的农户喂得差猪瘦无肉也有达不到三级的，收购员坚决不收，说好话也无用，只得再赶回去。有的猪赶去就受了累，再往回赶，那个难就可想而知，如果碰上天气炎热就更难。曾经有的再赶回去，猪死在半路的也有发生。喂猪可真难啊！ 杀猪三乐 经过父母亲及其一家人一年的的辛苦劳作，精心喂养，终于迎来了曙光，到了腊月有猪可杀了。村子里的人羡慕不已赶来参观帮忙，我们全家欢乐，赶忙递烟，倒水。母亲忙着烧火准备好汤猪水。待水烧开，众邻里齐动手，解开猪圈，拉的拉，赶的赶，推的推，揪耳朵，拽尾巴来到木凳边，大家齐用劲把猪按在木凳上。猪拼命挣扎发出一阵阵嘶心裂肺的哀嚎，只见屠手白刀进红刀出，刀口鮮血喷涌，流了大半盆。一会儿猪四蹄乱蹬终于没气了。 接下来就是开边破肚，打开一看竟有一寸来厚的膘，大家连声夸赞好肥好肥！我们又赶忙发烟递水。杀猪的爷见了我，于是从猪身上割下那个猪尿泡给了我说:“这个汽球给你。”我欢喜地接过猪尿泡抓来草木灰把尿泡放在灰上反复用脚揉，终于越揉越大，用竹管插到尿泡口一吹，一个大大的“汽球”终于可玩了，我心里快乐不得了啊！ 母亲把新鲜肉切成片，加上萝卜白菜烘了满满一锅肉，又吩咐我去请家门叔叔爷爷来喝汤。(我们这儿杀了猪请人尝鲜称为喝汤，是一种谦虚的说法。)家门到齐就开饭了，父亲拿出早已备好的白酒，母亲还炒了几门下酒菜，大家围着桌子吃着喝着讲着笑着来人个个欢乐。我们不停地劝酒，母亲不停地添菜，大家举杯相互敬酒回敬，一会儿来人个个喝得面红耳赤，一大锅菜也底儿朝天了。这一天特别高兴，赛过了过年啊！母亲的喂猪经历讲完了，养猪之苦也深深地印在我脑海之中。 本文编辑:识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