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50年祭——（十八） 学习小靳庄之武装泅渡 （下）

食神

　　下水的日子终于来了。

武装泅渡的日子定在7月16号，这是毛主席畅游长江的日子，很有纪念意义。为了大造声势，徐书记在广播里也发了通知，要全体社员到日子都到水库去，给这次活动壮威。憋闷久了的广大社员同志们平时就巴不得出点什么事活泛活泛，听到去看女知青和邻里姑娘们游泳的通知，稍微展开一点想象无不喜出望外，况且还给记全天的工分，哪有不去之理？

天公作美，那天天气也特别好，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水库两边的山坡上坐满了人。我下乡以来，第一次看见全大队有这么多人一起出现。现场人头攒动彩旗飘扬，高音喇叭里反复播放着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等等等等这种或毛主席诗词或战斗口号，以烘托气氛增加纪念色彩。水中事先捆扎好的筏子上写满了大标语，连朝阳日报的五湖四海观察员也掐着方盒子相机赶到现场，上蹿下跳地捕捉着这难得的镜头。

广大的乡亲们都放低了声音，不由自主的保持矜持。他们等待的似乎不是什么武装泅渡，他们翘首以盼的是女知青和邻里姑娘们怎样在光天化日下换泳衣。

　　徐书记之所以成为大队书记是必然的，他像熟悉自己家炕沿一样熟知社员们的心理，他早就盘算好了。他用大喇叭讲完了报纸上说的学习小靳庄的重大意义宣布武装泅渡表演开始之后，随即大声宣布，遵照男左女右的惯例，要男知青和男民兵到左边高粱地换衣服，女知青和女民兵到右边换衣服，哪个王八羔子胆敢扒眼偷看就把谁绳之以法施行无产阶级专政！

表演的第一个项目是男女基干民兵游泳表演，遵照徐书记的指示，我们迅速钻进高粱地换衣服。因为来时我们都已经把游泳衣穿在了里面，很快一群穿着游泳衣，浑身散发着青春活力的青年男女便列队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全场突然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我们奇怪地往山坡上看去，竟有好多的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去，还有人捂上了脸不敢看我们，搞得我们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女生们加快了脚步，迅速扎进了水里。妇女主任再一次低声告诫女社员不要往深水区去，扑腾扑腾就行了。男女知青则按照徐书记的指示来一次真正的表演。我们再一次列队站在坝上，按照预先的计划，我们先一齐蛙泳向水库中心游，回来的时候谁会啥姿势就可以自由表演。昨天晚上还很兴奋的知青们今天似乎有点紧张😓，点长一脸严肃地再三叮嘱，只许游到30米立即返回，别嘚瑟，安全第一！

随着一声哨响，二十几个知青扑向水里，像一条条小龙划向水库中心，山坡上一片欢呼声和锣鼓声，被鼓舞了的知青兴奋起来，返回的途中各施绝技，花样翻新的扑腾起来，什么蝶泳，仰泳自由泳，水花翻腾，社员们一片欢呼，表演结束，成功！

　　接下来是武装泅渡。这是我们从来没有整过的玩意儿。长衣长裤，扎着武装带，背着我们那老破的七九长枪，列队下水！可我们已经被游泳表演的成功兴奋了，我们年轻的生命已经被压抑的太久，它太需要释放了！我们忘记了水库的水是很深的。徐书记也已经被预设的效果涨昏了头，一道命令就把队伍像赶鸭子一般轰下了水，让大家游出去老远并在水里排好队形往回游。宽大的衣裤虽然下水前都挽好了，可一下水便不是它们了，不仅袖子裤脚都散开了，那支 长枪也成了最大的麻烦。可怜那些刚刚学会游泳的二把刀的社员们平时穿短裤游泳都不咋地，此时长枪压身只剩下胡乱的狗刨了。大家背着枪在水库中间艰难的排好了队，刚刚为完成照片提供角度这一宣传任务往回游，就有人溺水了。

那是一个姓王的社员，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子，本来不太会游泳，但为了参加表演不顾别人劝阻坚决要加入。一下水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散开的衣裤和竖在背上无法控制的步枪使他根本抬不起头来呼吸，水面上只能隐约的看见一缕头发和在水下忙乱的划拉的四肢。场面顿时大乱，山坡上一片呼喊声。见此情景，几个担任抢险的知青纷纷跳入水中，七手八脚的把他拖上岸来施救。经过大家一阵胡乱的拍打，吐完一肚子黄水缓过来的他恍惚地说：我在水下换气呢，你们拽我干啥？让大家哭笑不得，紧张的气氛顿时得到了缓解。活动就这样结束了。这次纪念活动以轰轰烈烈开场，以惊心动魄闭幕，很像一场戏剧。

　　由于创意大胆加上照片拍得好并刊登在朝阳日报上，那次纪念活动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徐书记引起县革委会的高度重视，并成为县革委会委员拟调任馒头营子公社革委会主任。

多少年后，我在同学的影集里发现了她珍藏的那次活动以及教社员游泳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岁月已使照片微微发黄，照片里的我们都穿着泳衣，豆芽菜般的对着镜头嘻嘻的笑，根本不知道那次活动的凶险，想想心里就发紧，心里还为徐书记庆幸，幸亏那姓王的社员没淹死，要不然，不仅会断送他的大好前程，也毁了姓王的社员一家人。不过也说不定，按徐书记常念叨的富贵险中求的说法，也许那姓王的社员会成为烈士，关于他怎样变成烈士，凭我的脑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相信徐书记他们一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