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祭灶,放炮,娃子哭着要吃核桃,老头哭着要戴礼帽。腊月二十三,包着糖的发面火烧一入嘴,年的味道就嚼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年,在豫西地方,农村人家都说“年下”。困难年代,农村人家日子自然更加受症,但是并没有像有些地区那样把“年”叫做“年关”,关口自然就横在那,大抵我的乡亲们想,总就是个关口,怕也得过,愁也得过,那就把这个“关”踩到脚下,,日子慢慢往下过,过去了,就是下一年了。所以,过年下,是豫西人家无奈的从容。</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年下,有不同的味道。小时候家里穷,盼着过年下,觉着年下的味道就是肉的味道,白蒸馍的味道。那时候盼着大人割肉,但是兄弟姊妹们从小都懂事,从来不问,都知道有的年景,年底了家里没钱,父母心里那种焦虑不安是个啥滋味。割肉一般都是在腊月二十五六左右,有一年一直到二十九,大人才赶了个“穷人集”,割回来一点肉。我们知道,父母一定是出去借钱了。那年的肉,吃得很没味道,年味,自然也是寡淡的。</p><p class="ql-block"> 好一点的年景,过年下还会有猪头杂碎吃,年下的味道就厚了许多。腊月二十四五,父亲手持烧红的火箸,在院里大椿树下跟那个可怜的大猪头较劲。还有一大盆子的肠子肚子,里面的粪便要靠双手给它翻出来,一遍一遍的洗净。记忆里头,那个烙猪鬃的味道,还有翻洗大肠的味道,就是年下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年下的味道还在于放鞭炮的硝烟味道,弥漫在村落的空气里,熏染在一年年的记忆里。有时候没钱买,三十晚上就偷偷地把早上燃放的那一挂鞭炮拆掉一把,装在兜里,初一的上午,点燃一根花柴(就是棉花秆),一个一个的嘣,响声那么脆,味道那么爽。有时候也会把鞭炮插到猪粪上,或者运气好的话,遇到笨点的猪,还能插到它屁股眼里,然后点着炮捻子——嘣的一声炸响了,那猪嗷嗷叫着满街乱窜。</p><p class="ql-block"> 年下,还要贴对子,对子里,也有年下的味道。贴对子的浆糊,其实就是熬半锅黄面糊,那个味道跟写对子的墨汁味道混在一块,沉淀在年下的记忆里。半大不小的孩子,学是上过几年,字也识得几个,正是想表现的岁数,就自告奋勇要取代写对子的老先生。捉襟见肘的年下,日子过的没精神,年下也过的潦草敷衍,经年的旧对子也懒得铲掉,随便一撕,新的就贴上了。有猪头杂碎吃的年下,就稍微讲究点,要把旧对子一点点铲掉,用水刷洗干净,再贴新的。贴完了还要站门口端详一番,那种满足的滋味,是年下喜悦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后来,日子好过了,平日里吃喝都比过去年下好,对年下,没有小时候的那种巴望了,年下,就觉得少了许多味道。</p><p class="ql-block"> 前几年,父亲过世了。每到临近年下,总是莫名的怀念烙猪鬃的味道,翻洗大肠的味道。总是觉得,那个味道,才是年下的味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