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小（一）

曼陀罗

今年是龙年，我很想写一篇有龙字的文章，詹前思后没有好的点子，但执拗于思维那就先下笔吧！让思绪游走。 龙年的感觉很特别，好多年在南方的冬季都没见过雪花，前些日成都市区竟下起鹅毛大雪，让我有些许欢愉，夜里顶着卫衣帽子，裹紧中长棉衣哈着白色烟雾拥抱着雪花，那有些刀割般极冷刺痛令记忆翻滚，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龙小（学校），我的第二居住地。 龙小是成都龙潭寺小学的简称，为什么有个龙字，是因为三国时期，刘备之子刘禅在此地经过，酷热难熬偶遇一潭随之下水嬉戏解凉，后人将此潭谓称“龙潭”，依潭建寺得以香火不断便有了龙潭寺。 那时候龙潭寺有两所学校，真正位处寺庙的学校是中心小学，而我家居住的学校便是龙小。 龙小地界不大，🈶四五个足球场大吧！但却十分幽静，校内有几十棵参天梧桐树，那时还没有园艺一说，有些梧桐就生长得七扭八歪的还煞是好看，有的像伏地昂首的眼镜蛇，有的像硕大宽阔的大扇。夏天学校里随处绿油油梧桐叶子遮天蔽日，当阳光穿透叶缝撒在地上，那斑驳陆离的光影让我兴奋不已，如果能把童年的幸福时光珍藏在某个地方，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梧桐叶子下的那些图腾。 　　吴老师的宝贝儿子，庆海椒常唱道：吴之剑偷挂面。 吴老师一家是最早入住龙小的住户，他家在成都武侯区还有房，为此是值得骄傲和邻居羡慕的。那时城市对于我这个刚从农村跨入小镇的娃来说就是天堂，也许有很多很多好玩好吃好看的东西，长大以后才发觉城市就是一个酱缸，反而农村像一池清潭。 我家于1979年搬去龙小，因父亲外调入龙小做学校出纳工作，龙小的前身是一所中学，有不少的住校生。依稀记得那些住校生的家境都不好，有位张姓同学因晚了报道，学校没了统一的床铺，老父亲从村中几十里地挑来一个老式双人木床，当我看到他吃力地跨步上学生寝室阶梯时，心想：这老家伙真笨不会挑个小的床来吗？后来才明白，那时好多东西是没得挑的，要想有点自由选择，就得努力出头。 夏日傍晚时分的龙小是非常迷人，知了断续的歌唱，那隐约的声音想老美的乡村音乐，没了躁动令人安详。偶尔也会有归巢的鸟叫，杂七杂八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盛大而宏远我常常痴迷其中。 “吴仙人撑完没有，老娘要洗碗了”，吴之剑的夫人张老师一个月中要重复这句话一二十吧！ “我给你们讲，那浣花溪之漂亮啊，水面金光闪闪，一身白毛的大鸟飞上飞下，湖里几十斤重的金鱼游来游去，巴适得很喔！”吴之剑嘴角挂着米粒，给我和哥哥还有几个住校学生吹得冒白沫。 “浣花溪，那个批花溪，再不回来，老娘要锁门了！”张同珍扯起喉咙从有些破旧的窗户探出头来，“喔，，喔，，马上，，马上，，，”“明天给你们摆哈”，牛高马大的吴之剑此刻像只尴尬的小绵羊。 我们也渐渐散去，大孩子都噗呲一笑，“狗X滴，耙耳朵一个！”夜里我迷糊着，脑里有个大大的湖，五颜六色的鸟叫着扑腾着，我坐在一条大鱼上，一会入水一会上天，，，，， 　　日子飞速，在我家搬入龙小第二年，曾嬢家也搬来了，之所以叫曾嬢是觉得我们相处时间很长又和谐吧！ 龙小有了老师的三个家庭，又增加了住校生，显得温馨而生机勃勃。 吴之剑继续着他那不着调的龙门阵，张同珍除了教学还得操持家务，煮一家四口的饭，洗庆海椒肮脏的衣服。喔，他们还有个标致的女儿叫吴梅。 吴梅皮肤白皙标准的瓜子脸，眼珠黑亮杏园，个子高挑修长体了吴之剑的基因，说来也怪那庆海椒却生得贼眉鼠眼一幅龌蹉的样儿，有时我都怀疑是老吴的意外之作。 吴梅与我哥般大，为此她从不正眼瞧我，我却很想和她说话，每次碰见都有事没事地瞎扯，总想多和她呆会儿，她老是用尖下巴杵向我叫着“还有事吗？我要回家看书了！”一幅傲娇城里娃的样儿让我很不爽。 虽说吴梅乖巧成绩又好，却很不受他家待见，倒是庆海椒在家称王称霸，要啥给啥得不东西可以在院子里嚎半天，张老师却不急，总是幺儿，，幺儿，，宝贝宝贝的哄着。 每当寒暑假来临，吴之剑都会早早地做准备，捆好细软甚至带上不少的新鲜蔬菜，他总是给我爸说：城里的菜没龙潭寺多又新鲜，我听母亲说是城里的蔬菜贵些罢了。 我真不知道，那时体面的城里人也不肯说真实的话。 吴之剑的坐骑是一辆七成新的二八大杠（加重自行车），还有副叉的那种，如今的小年轻都没见过，就是从前轮中轴两端伸出两根拇指粗的钢条，直至车把中间部位用螺丝拧紧，这样在自行车搭重物不至于车把过轻而甩摆，一定程度上保证骑者的安全。 吴之剑那车的副叉有些地方都擦黑了，又上满了油，有时偶尔反射到路灯极像黑豹的眼睛。除了有副叉还有一个“耙耳朵”，就是在车的右边后轮上支出个座位，方方正正的好多载人或载物。那个耙耳朵永远是庆海椒和张老师的，吴梅每次都坐在那又硬又冷的二八后座上，当我看见他们一家子坐在二八大杠上，那些鼓鼓囊囊的包围剿着，我真想给吴梅一块海绵。 在无数次目送吴之剑一家子周末或大假离开龙小的二年后，随老吴和张老师的调离他们搬去城里，有段时间我很想吴之剑的浣花溪和吴梅银铃般的声音。再后来我长大了些，不再有那家子的牵挂，他们也消失地没了踪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