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卫生各有高招

水昜

过年了，照例要打扫卫生。回想当年知青们如何讲卫生，那真是“各村有各村的高招”。

知青基本来自城市，因而多少都保留了一些讲卫生的习惯。我们连在两栋宿舍之间有一口水井，这口井教会了我们怎样使用辘轳，更是保证了我们的吃喝与洗漱。

上海知青刚去时，每逢洗衣服，井台边大盆小盆一溜摆开，把南方人讲究卫生的习惯演绎得令北方人大开眼界。

上海人就是讲卫生，几乎每人都带了一个大号铝盆，这是我们这些北方城市知青，在准备行装时绝对想不到的。后来我们进行拆洗被子、棉服等大工程时，多亏了那些上海大铝盆，否则小盆里肯定摆弄不开。

在讲卫生方面，绝对是男女生有别。当年虽然干活辛苦劳累，但女生似乎天生比男生勤快些。每天下班后，女生们照例都会先打来热水梳洗一番，换上干净衣服，再把小辫重新编扎利落。待去食堂吃饭时，个个都是清清爽爽，故而经常被男生们形容为“山清水秀”。

虽然有时晚饭后还要再去加班干活，但我们宁愿费些事换衣服，也要干净一会儿是一会儿。即便是在一百多里地的拉练回来后，也有人坚持把被子拆洗完毕再休息。

男生们虽也会更衣换服，但方法很奇葩。据他们自己互相吐槽，有人在墙上挂一溜衣服，每穿脏一件，不洗便挂回原处，穿另一件出工。以此类推，待每一件轮完一遍，从头再来。几番下来，都脏的够呛了，便再做甄别比较，挑一件还说得过去的穿上。

照此办理，想必他们洗衣服肯定也是批量操作。我们去男生宿舍开会时，经常看到地上泡着几大盆脏衣服，也不知有多久了，照他们的话说：“准备造纸呢。”可见其年头久远。

即便真的要洗衣服了，高人也自有高招。一次在野外工作，虽条件艰苦，但驻地环境不错，小桥流水。于是有的男生充分因地制宜自创洗衣法。先用背包带把脏衣服捆上，再从桥上吊下浸到水里，上上下下涮几下就算洗完。这真是在糊弄鬼，最后打开一看，背包带捆着的地方还没湿透呢。

在外干活儿也不都有小桥流水，有一年上山伐木就很艰苦。那次是一水儿的男知青，卫生情况可想而知。

聊起往事，他们曾有一段“精彩”回忆：“每天临睡前，大家光着脊梁，盘腿坐在铺位上，在油灯下精心地寻找虱子。起初大家还有耐心，边找虱子边聊天，抓虱子、讲故事，掐虱子、哼小曲儿倒也蛮有情趣。

后来身上的虱子多了起来，痒得使人焦躁不安。在林子里伐木时会逼得你停下锯来，靠在树上左右挤扭、上下磨蹭，急了还会撅一根树杈塞进后脖领，一通捣腾后，解痒了，可是树杈上的木屑，杂碎和捎带的残雪冰渣都落在衣内，于是赶紧脱衣解带，在莽莽苍苍的原始山林里又一阵折腾。

人在虱子的蹂躏下变得非常急躁，极易发火，回到帐篷里，骂骂咧咧地脱个精光，把裤衩翻过来，在烧红的炉子上使劲地拍抖，顿时，炉子的铁皮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一个个圆滚滚的虱子被抖下来，那清脆的声音真过瘾。”

其实并不是所有男生都不讲卫生，也有例外。有名上海男知青，每日里衣服整洁得令我们女生都自愧不如。休息时间，他自然是“山清水秀”，难得的是干活儿时也照样一尘不染。脱大坯，其他人都黄泥满身，唯独他穿着白衬衣却少见泥点，且活儿也没少干，手底下真是难得的利落。

女生宿舍在可能的条件下，一般都整理得尽量整洁，但男生宿舍则不敢恭维。不过轮到去男生宿舍开会时，他们自然也会稍微收拾一番。男生宿舍是对面炕，我们女生去了以后，总是规规矩矩地在两边炕沿上排排坐。

可是有一次把我们搞得很窝火。会结束时，我们起立准备出门。谁知还未离开房间，突然有名男生拿起炕笤帚刷刷地扫起了炕。啥意思？嫌我们把他的铺位坐脏了？我们都懵了。

过后一打听，原来此人有洁癖，平时谁也不敢“玷污”他的铺位，当然他也就不欢迎有人坐在他那“三毛钱”的地界（那时每人每月交三毛钱床铺费）。

我们不服气了，难道他到女生宿舍开会时，我们让他站着了吗？讲卫生也不是这样子讲法的啊！也太不懂礼貌了。

于是，经商量后我们决定以毒攻毒，你越怕脏，我们越去坐。以后每逢去男生宿舍开会，我们都抢着坐到他的铺位，绝不让他那里空着。慢慢地，他大概看出了端倪，也就没再出现将我们“扫炕出门”的事件。

在知青年代，虱子又名“革命虫”。干活休息时总看到有的老职工聚精会神地捉虱子，在衣服的边边角角搞抓捕工作，很认真。

不幸的是，慢慢地知青们也被惹虱上身。看到本地青年用敌敌畏撒到毛巾上捂在头上杀虱子，知青们便也学着弄。没想到，人家没事，知青晕过去了。

讲卫生是一种可以“传染”的习惯。到连队几年后，知青宿舍里已不仅只有城市青年，有些老职工子女也毕业分配工作，和我们同住。

时间一长，他们的卫生习惯也被同化、改变了许多，和我们逐渐趋于一致。所以几年下来，女生宿舍基本没有被“革命虫”占领，但男生宿舍是否曾被“攻陷”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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