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作兴，年年从阳春三月油菜花开到五一前后，城里的大妈大姐，甚至不大不小的姑娘，结伴乡村半日游，一边在油菜花田里嘻嘻哈哈地扬起笑脸录视频拍抖音，一边窃窃私语地俯首低头“摘艾叶”——学名是“野艾蒿”和“小球花蒿”的“野艾叶”。“打艾叶米粿”，艾叶摘回来，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首先得洗干净、拣干净——拣出杂草和老叶，煮熟捞出，过去靠手工用力揉捏成稀泥状，后来有破壁机或豆浆机，可以瞬间打碎如烂泥。再一定比列（一斤鲜叶两斤粉）和入糯米粉和面粉（31~21）。至于包不包馅，包什么馅，因人而异。一般是豆粉、红糖和芝麻。也有简单的，直接添加糖，揉搓成团。蒸熟出来，呈青绿色，则被文绉绉地美名曰“青团”。不过乡村百姓还是通俗地叫“艾叶米粿”——在配料上以示区分其他如“薯米粿”等。而过去，正经的米粿该是糯米的，掺入熟红薯，那不叫掺假，叫小气；掺入艾叶等野菜蔬的，叫穷绝哩。 传统的米粿，在乡村普通人家，不是想吃就可以有的，尤其糯米米粿。或重要节日，例如元宵节。乡村有俗语“（大年）三十的火、（到）十五煨米粿”。再就是祭祀如清明节“挂坟”、为刚下葬的先人尚飨等。否则，只有稀客或贵客光顾时，打米粿以款待，也只有家境殷实的人家才有，也就是说光有待客的诚意，如果拿不出也难以做到。可想而知，贫弱年代的乡村人家，打米粿、有米粿吃，是一件很享受、很礼遇，甚至是奢侈的要务，至少代表了大方和规格。另外打米粿的过程不简单，也体现了主人待客的诚意。小户人家糯米不常有，首先要寻访谁家有现成的糯米，再商讨或借或用“甄米”（平常煮饭的籼米）以倍之兑换。如果问遍了左邻右舍无有糯米，则只有取其次借些糯谷临时去碾米来。糯米用滚水浸泡松软后，置于石臼（俗称“朴夯”）夯打成粉，一边打一边用筛箩筛粉，筛出的粗颗粒继续倒回石臼继续夯打。最后筛出的最多只有小半碗碎粉粒，也很珍贵，可以煮一碗碎糯米粥。最简单的馅也得一小撮砂糖啊，那也是稀罕物啊。如果再有黄豆、花生仁和芝麻一起炒熟后磨成粉，在米粿蒸熟出笼后裹上这豆粉，那个美味啊，就是在能随便有各色零食的今天，也是相当的解馋。</p> <p class="ql-block"> 假如主人许诺或正在着手“打米粿”（现在的乡村还有这风尚，只是升级到“煎饼哩”——和入蒸熟的红薯或南瓜，油炸饼），客人还是执意要告辞，那就真的留不住了，与笑谈的“小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无关。或是客人另有安排，不便久留；或是客人有难言之隐，不敢久留；或是觉得主人是越穷越大方，不忍心破费；......总之，就差霸蛮拖住了。等客人走了，主人还可能内疚地检讨自己哪里出了纰漏。旁人却晓得宽慰：俗谚哇，“打米粿都留不住”。还要怎样？这宽慰一半是肯定主人已经做足了功课，相信客人也理解；一半是言笑客人太“执版”（即固执又不懂得变通），是相当的“作文”（即故作谦虚）。</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乡村的生活节奏变快了，还是乡村百姓的待客理念进化了？亲戚朋友不要说平日里一年半载都难得有走动，就是过年都难得相互上门拜个年，甚至有规有矩的“做好事”（结婚嫁女等喜事）都可能难得上门来做客，即使来做客了，也难得留餐，更不用说留宿了。所以也就不再有“打米粿留客”的隆重或热情了，当然也就没有了“打米粿也留不住”的说辞了。但在另一些场合，这俗谚哇还是被经常念叨。例如朋友聚会，总有一些人不能坚持到最后，难免有人觉得不尽兴而微词，也难免有人出来圆场：有什么办法呢？“打米粿都留不住”！再就是在职场上，因为各种原因，使得有人要炒单位的鱿鱼，或以退为进，或另觅高枝。也同样有人以“打米粿都留不住”为之惋惜。其中的含义还可能是仅仅靠“打米粿”已经是留住人的“法宝”了，因为其他地方不仅有“更多的米粿”，还可能有比“米粿”更好的得失。“靠事业留人，靠感情留人，靠适当的待遇留人”，或许是这乡村俗语的“潜台词”。</p> <p class="ql-block"> 当然，伙伴们结伴彳亍在乡村的田垄里摘艾叶，再兴致勃勃地回到谁家七手八脚地“打艾叶米粿”，那就根本不存在“留不留”的疑问了。不但要狠狠地大快朵颐一顿亲手塑造的、新鲜出笼的“艾叶米粿”，还可能要分工再合作，顺便弄出几样花式菜品来，最后酒足饭饱整得个个“一朵桃花脸上来”才叽里呱啦地满意而归......</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