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说 尖 底 瓶 杨继业

木易四知（杨继业）

　　甘肃陇西首阳吕家坪出土过一件国宝，它就是被国家文物局确定为国家一级文物的尖底彩陶瓶。该彩陶瓶高26厘米，肩宽处直径14厘米，图案优美，是一件马家窑彩陶中的极端精品，距今约有五千年的历史，在众多甘肃彩陶中为一件极具代表性的罕见瑰宝。

下图:陇西吕家坪出土的尖底彩陶瓶

　　

2016年春季，本人专门去了趟西安半坡博物馆，馆内展柜中同样摆着两件尖底瓶，只不过它是仰韶文化时期的半坡类尖底陶瓶。展柜简介写着三个问题，"为什么要做成如此造型？有何象征意义？装满水后如何放置？"

下图:半坡尖底陶瓶

下图:陕西半坡博物馆尖底瓶简介

　　陕西历史博物馆对尖底瓶的说法与半坡博物馆不同，却与教科书一致，将其定为“汲水器”，这也是国内主流声音。

教科书及博物馆认为尖底瓶是一种汲水器，两耳拴个绳子，当放入水中后开始注水，水注满后，同时重心随着下移，瓶子竖起，然后把水提上来。

下图:陕西历史博物馆对尖底瓶的简介

　　但是，把尖底瓶说成是“汲水器”，出现了许多反对的声音。一些尖底瓶的双耳本身就在瓶腰中间或在瓶腰以下，再加上瓶子体积上大下小，头重脚轻，重心在上，即使装满水一提起也会瓶底朝天。

一九八九年有人对七个半坡类型的尖底瓶做过仿真实验，在汲取水的时候，因瓶子里有空气，浮在水面根本不翻，绳子是无法将它按下水的。更何况几千年前的人都依河而居，不是井中取水。实验中当对七个瓶子装满水后，有六个往起一提，出现"满则覆"，瓶底朝上。只有一个没有倒过，明显双耳位置很高。所以，实验证明它不是汲水器。

还有人认为，古人利用了尖底好插的原理，把它插在火中，用来烧水，说成是烧水器。其实当时有许多盆盆罐罐、鬲之类的东西，烧水煮食非常方便，并不需要这么复杂麻烦。况且，遗址上发现的许多薰黑的夹砂陶罐残片，就能证明当时就是煮锅，包括陶鬲。

关于尖底瓶的用途， 中国考古学泰斗，考古学区类系类型理论的奠基人苏秉琦先生曾经这样论述，他认为半坡类型的"小口尖底瓶未必都是汲水器，甲骨文中的酉字有的就是尖底瓶的象形，由它组成的会意字如‘尊’、‘奠’，其中所装的不是日常饮用的水，甚至不是日常饮用的酒，而是礼仪，祭祀用酒。尖底瓶应是一种祭器或礼器，正所谓‘无酒不成礼’。”

苏先生第一个把尖底瓶定义为盛酒的“祭器或礼器”，这不得让人从心底敬佩这位考古界的泰斗。

如果说苏先生是凭着丰富的经验从甲骨文的象形中将尖底瓶推断为酒器，那么在苏先生之后，美国斯坦福大学与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等多家单位科研人员，又从西安米家崖遗址陶器残留物中化验出了五千年前古人酿酒的成份，用铁的事实证明了苏先生所述之正确。这件事刊登于2016年5月《揭示五千年前中国啤酒酿造配方》报告中。

再者，从外形上也可证明它是酒器。将它做成尖底是为了沉渣，做成小口是便于加塞密封，减少酒的挥发。

陶器的年代非常久远，在没有文字时就已出现。当有了文字之后，许多陶器又有了它的象形字。例如甲骨文鬲、酉、酋、尊、奠、鼎、豆、皿、壶等。

甲骨文最能体现汉字的原始表达含义。其实“酉”字就是甲骨文中一个尖底瓶的简笔画而已。尖底瓶有无图纹和有图纹的两种，于是，甲骨文酉字也出现了简笔和繁笔两种。简笔表示没有图纹的酉瓶；繁笔表示绘有图纹的酉瓶。

“酉”字在甲骨文及金文中多次出现。其原因是古人解释不了一些自然现象，一旦发生天灾，战争或生命死亡，常用酒或人牲来祭祀，祈求神灵帮助。

由“酉”字组成的会意字还有多个。

当用一撇一捺按住酉瓶，表示这坛酒已有人管理。这时就成了甲骨文的“酋”字。“酋，绎酒也。从酉，水半见于上。礼有大酋，掌酒官也。”——《说文》。 “大酋”就是古代掌酒的官员。大酋在部落中权力最大，又成了酋长，“酋長，魁帥之名。”《左思·吳都賦》。

当双手举着酉瓶，就成了甲骨文的“尊”。尊的本义就是古人双手捧着一个装酒礼器。用双手捧着这樽酒敬献时，又引申出尊敬，尊贵的含义。尊字在演化成小篆时，将左手演变成了一横，就只剩了右手，这就成了用右手举酒的尊字，也就是现在尊字。

甲骨文尊为什么要用双手捧着，而后来演变成了一只右手？因为随便一个尖底陶瓶，其体积大而笨重，装上酒一只手捧不起来的，只能用双手捧着。后来古人铸出了铜尊，体积就小了许多，这时用一只右手就可以捧起。可见，古人通过细心观察后创造了象形文字，这些文字的变化也在与时俱进。

将酒(酉瓶)放置在平台上祭祀亡灵时，就成了 的“奠”字；到了后来，祭祀时又将酒放在了木板上，为了抬高，底下垫了两块东西，这时象形字奠字又多了两笔；再后来，有了青铜工具，能够加工出几案，祭祀时又将酒放置在了案子上，这时奠字下面又演变成出几字。

不管是最早放置在平台上，还是后来放置在案几上，文字在变而奠的本义一直没变，它就是用酒祭祀逝去的先人。由于奠字的含义中有了放置或是按置之意，故又引申出“奠基”一词。

与酉字相关的字还有一些，这里就不再介绍了。

下图:甲骨文“酉”字的演变

下图:甲骨文“尊”字的演变

下图:甲骨文“奠”字的演变

　　那么，尖底瓶又是怎么放置的？这难住了许多专家。

有人说是在地下挖个锥形洞来放置。试问，那时期的白灰面住屋其厚度是一至三、四毫米，为了放置一个瓶子，难道不怕把白灰面弄破？古人的智商如此底下吗？

古人能够做出它，肯定也有放置它的办法。究竟怎么放置，笔者在陇西的民间专家王自恒那里找到了答案，原来他那里放着一个尖底瓶和一个圆底瓶，座子是两个陶圈，圆底瓶的圈低，尖底瓶的圈高。

下图：尖底瓶的放置

　烧制尖底瓶的古窑有多大？

笔者跟随王自恒先生见过几个陇西的原始古窑遗址，直径也就在1米左右，和西安半坡的古窑直径差不多，半坡古窑直径1米。陇西火焰山的古窑直径9O厘米，吕家坪的古窑直径1米。在陇西电解铝厂后面有座古窑，直径大约也是1米，周围散落许多彩陶片，可惜这座窑址已被挖掘机毁掉。

下图: 窑址附近处找到的彩陶片。

下图:火焰山的一座古窑，直径90公分。

一窑陶器全部被压在土层中，红色为窑壁。

下图:白色为炭灰。

下图:窑塌后陶器被损，陶片叠压。

下图:渭河流域陇西段有不少地方曾能捡到彩陶片，不过，这几年捡不到了！

下图:国家一级文物尖底彩陶瓶出自陇西吕家坪，这是在吕家坪找到的古窑，其直径约1米。该窑窑壁烧成了琉璃层，不然，几千年来早就会塌方。

当时陶窑不少，尖底瓶也很普遍，该窑应该也烧制过尖底瓶吧？

吕家坪古窑内结有琉璃。

　　陇西吕家坪之所以能够出土国宝级的陶器，这与渭河文明是分不开的。渭河流域是最先孕育史前文明的地区之一。从遗址文物到神话传说、再到青编史载，渭河文明一直处在中国历史的最前端。围绕渭河流域的甘肃彩陶文化，又在中国历史长卷中划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二O一七年正月编写，二三年冬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