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十八）庄子与惠子

文子

惠子最近比较烦，不为股市，不为出书之事①，只为孙子入学之事。老伴为此天天唠唠叨叨，儿子媳妇为此时时刻刻催问，更让他烦不胜烦，无处说道。 这天周日一早，惠子忽然想到孔子当年首创私塾，贤人七十，弟子三千，是举世公认的教育家，一定有些主意。遂带上孙子，邀孔子、庄子到濠水“说道说道”。 暮春时节，濠水两岸生机盎然。草碧柳绿，花妍花飞；树杪莺啼燕舞，水边蜻蜓点水，野塘菡萏欲红。近旁，孔子不知是不是想起当年暮春沂水、风乎舞雩的情景，打起了太极拳；远处，孙子与庄子放飞自然，追逐嬉戏，竟玩起了水上漂石…… 惠子闷坐多时，无心眼前美景，烦躁难耐，朝孙子喊道：“惠言，玩够了没有？过来歇歇，我有事找庄爷爷、孔爷爷商量。” 惠子将孙子入学之事—说道，孔子不以为然：“读小学何难？又不是考大学！不是实行九年义务教育了吗？” “你们有所不知。现在学校也分三六九等，什么大学附属、师范附属、省重点、市重点，还有分公办私立，执行按户籍就近入学的原则。我家人都觉得附近小学不理想，想上更好的学校，可得买学区房入户籍住上一年半载。我哪有钱买那天价学区房？” 孔子听完，连连摇头：“有教无类，有教无类！” 庄子安慰道：“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孩子天性，不必刻意雕琢。天资聪颖读哪个学校都一样。” “非也，非也。选个好学校十分重要。师道既尊，学风自善。”孔子见惠子满脸愁绪，说道，“我找找弟子说道说道，这事包在老夫身上。” 惠子闻言大喜，招呼孙子：“快谢谢孔爷爷。别到处乱跑了，我现在给你讲个故事……” “不听，不听！”惠言捂着双耳，“又是什么鸡蛋有毛、鸡有三只腿、狗不是犬、白马不是马。还有什么一尺长的竹竿，每天取去它的一半，一万年都取不完②。我吃面包，一半一半掰着吃，怎么一下子就吃完了。” 孔子庄子都被孩子的话逗乐了。 孔子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不过，要因材施教，不要揠苗助长。” 庄子见惠子尬尴，忙对惠言说道：“庄爷爷也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喂养猴子的爷爷……”遂将“朝三暮四”的故事绘声绘色说起来③。 惠言听完，雀跃不已：“好听！好听！孔爷爷也讲一个。” 孔子说：“好。那我讲个二十四孝的故事④……” 惠子一听，担心孔子说起二十四孝中的“埋儿奉母”“恣蚊饱血”的愚孝故事，忙制止：“别吓着孩子了！” 孔子一楞，想了想那些故事确实不合时宜，转而问惠言：“你知道天上有多少星星吗？” 惠言答道：“天知道！” 孔子又一楞，想想也对。又问：“天为什么会下雨？” 惠言答道：“天气预报说的，有的时候有雨，没有的时候没雨。” 孔子又是一楞，想想又对，不禁夸奖惠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庄子拈须点颔，惠子心中暗喜。 惠言得意，说：“孔爷爷，听说您最有学问，最聪明，我也考考您。最不听话的人是谁？” 孔子答：“坏孩子。” 惠言道：“错。是聋子。大象的左耳朵最像什么？” 孔子答：“像大蒲扇。” 惠言道：“错。最像右耳朵。爸爸什么时候像个孩子？” 孔子答：“跟你一起玩的时候。” 惠言道：“错。是爸爸小时候跟爷爷在一起的时候。” ………… 三老一小就这么说着，笑着，闹着；没有了争辩，忘却了烦心事；亲近自然，重拾童真童趣…… 回家路上，惠子爱怜地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孙子，不禁吟唱：“……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回家……不对，是好还乡。”（注）①参见拙作《庄子与惠子》（四）—（十四）各篇。②参见《庄子·天下》“历物十事”。③参见《庄子·齐物论》：宋有狙公者，爱狙（猴子），养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损其家口（口粮），充狙之欲。俄而匮焉，将限其食。恐众狙之不驯于己也，先诳之曰：“与若芧（橡粟，一种粮食），朝三而暮四，足乎？”众狙皆起而怒。俄而曰：“与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众狙皆伏而喜。④《二十四孝》，全名《全相二十四孝诗选集》。该书宣扬孝道，但其中很多故事不合时宜。（图片来自网络，在此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