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美味

水草蜷龟

有些美味来自于美食,有些美味来自于心灵。<br> 不知从何时起,对美食失去了兴趣,看见好吃的不仅勾不出吃的欲望,即使吃也尝不出有多香,这和小时候相比完全颠倒了个。<br>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家穷的叮当乱响,一家六口只靠老父亲一人挣钱吃饭,所挣的钱连最简单的填饱肚子都做不到,更别提穿新衣新鞋了。上学时每到该交两元五角学杂费的时候,家里总是拿不出来只能拖着欠着,被逼急了老爸就瞪眼上火发脾气,叫嚷着:不上这破学了。因此我那时很怕我爸,生怕他不让我上学。<br> 因为粮食不够吃,我妈就去邻居家把能买白面的粮票换成买玉米面的粮票,这样就能多买点棒子面,不过即使这样也依然填不饱我们四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的肚皮。记着我姐曾经天真的问我妈:咱们家什么时候才能吃一顿没有掺菜的纯窝头啊!<br> 玉米面除了蒸窝头还能贴饼子、烙糊饼、做烫面拔类儿,包菜团子、熬粥等。<br>  因为常年吃窝头,我对它产生了强烈抗体,即使几十年以后也不愿意吃。<br>  那时候我心中的美味就是香喷喷的白面大馒头。 至于更好一些的美味如炖肉炖鱼等平常是吃不上的,只有在过春节的时候才能解解馋,因此过春节是我们小孩子当年最大的渴望。<br>  过春节不仅有好吃的,还能穿新衣服和放鞭炮,当年即使再穷的人家,过年时也会舒展开紧锁的眉头,用副食本到副食商店买来过节才卖的花生瓜子,年三十晚上炒几个好菜,煮一锅饺子,倒一盅二锅头酒,一家人围坐一起和和美美,用笑脸迎接春节,用期待渴望来年;当除夕十二点鞭炮声声礼花璀璨时,胡同里街巷中的节日气氛达到顶峰,这一时刻,小孩子们几乎都在外面欢呼雀跃,他们没有忧愁只有快乐,而大人们也很开心,毕竟孩子们又长大一岁,希望又增加了一分。 过完春节一切恢复原状,大人们依旧拼命干活维持生计,小孩子有的去上学有的撒欢野玩,馋了找家长要一两分钱,去副食店买一分钱一块的水果糖或者二分钱一块的牛奶糖,当嘴里含着一块牛奶糖,那牛奶的美味真的好甜好香,令人陶醉。<br>  此外偶尔还能吃上三分钱一袋的爆米花或大米花,糕点中小孩们能吃到的大多是动物饼干或江米条,蛋糕是家里有老人才会购买的高级食品。我姥姥来北京我家住时,我偷偷看见她抽屉里就有包着的蛋糕,那油多的把包装纸都浸透了。 到了夏天汗流浃背的时候,小孩们会缠着家长要三分钱去买一根红果或者小豆冰棍,牛奶冰棍则需要五分钱。<br> 夏天还能吃到能当水果吃的蔬菜西红柿,当时西红柿是应季食品,只在六七月份能买到,价格很便宜,一毛钱一簸箕,一簸箕有时四五斤有时三四斤,西红柿有大有小,有红瓤的和黄瓤的两种。我至今还深深回味着那时候吃的西红柿,没有添加剂催红素等,是纯天然自然生长成熟的果实,味道纯正鲜美,比现在的不知道要好吃多少倍。<br>  秋天爱吃的水果主要是国光苹果和北京鸭梨,其中酸甜可口的国光苹果,是那个时代令人陶醉的味道,其香味至今仍在记忆中沁放。<br>  除了这些美味食品,记忆中还有两次美味,那是镌刻在心灵中,比食品美味更加醇香的心灵美味。 一次是四五岁时初夏之际,家还住在胡同小南房的时候,屋里没有床我中午不知咋的歪在土炕上睡着了,醒来时还未睁眼,就闻见一股黄瓜的清香,并伴随着咔咔的咀嚼声。我睁开眼睛,只见妈妈和姐姐哥哥,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黄瓜在吃,炕沿有个铝盆,里面还有两根黄瓜泡在清水里,那清香的美味溢满了整个小屋。我躺着没动静静的享受着难得的温馨,家里穷吃不起水果,只能把黄瓜当成水果吃,但再穷这里也是我的家是我生命的源头,我的亲人全在这里,我爱他们他们也爱我。<br> 黄瓜香味是我有生之年闻到的最香味道,它永久留在了我的记忆中。<br>  还有一次也是四五岁时初冬,不知怎的我走丢了,一个人流落在扣钟庙杂乱的小街巷中怎么也找不到家,我哇哇大哭着,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黑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我又冷又怕更加玩命的哭起来,就在绝望的时候,老爸找到了我,他瞪着我,不顾我的哭喊黑着脸呵斥着,我更加害怕的哭着。后来他拉着我的手往前走,我边抽泣边紧紧跟着,只感觉他把我的手攥的紧紧的,好像生怕再次走丢了似的。他把我领到一个小饭铺,给我买了六分钱一个的大火烧和一毛五分钱一碗的丸子汤,我就着大火烧喝着丸子汤,心里暖融融的,过了会我抬头望着爸爸,他没吃只是看着我一口一口的吃,目光中含满了爱。<br>  这是我第一次下馆子,那大火烧和丸子汤的味道是我迄今为止吃的最香的饭菜。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几十年过去,当年那些美味在如今都是极其普通的食物,但它们却在那个特定的时代中咀嚼生香。有人说贫穷让生命失去了尊严和意义,其实只要生活中有希望和有追求,生命便有了意义,尽管贫穷和富裕时期的追求不同,因此只要我们不断的努力,不懈的追求,生命便不虚此行。 <br> 2024.1.27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