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一父子亲情永难忘

任秀峰

<p class="ql-block"> 任秀峰</p><p class="ql-block"> 到今年5月23日,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二十二年了。每当想起父亲,父亲的音容笑貌,就会闪现在我的眼前。父亲辞世后直到现在,我经常会梦见他,时间长了梦不到父亲,就会有些失落的感觉。对于父亲的思念,不仅仅是老人家辞世以后,最刻骨铭心的记忆,还是我小时候到村口等候着、翘首而望着父亲归来的时刻。</p> <p class="ql-block">  记得第一次到村口等候父亲,是1969年我13岁的时候。那年初春时节,虽然家乡已是杨柳依依、春光明媚,可是我的心却跌入了冰谷。因为父亲与被称为“张皮匠”老乡,远到黑龙江联系“闯关东的事情。那是我第一次与父亲分别最长的时间,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一个叫“关东”的地方,感觉非常之遥远,简直就像父亲去了“天边”。在那半个来月的时间里,对于当时的我,真是度日如年。每天都是神情忧郁,萎靡不振,急切地盼着父亲的归来。于是,每天我就去村口的一块高坡上不断地张望。村口那条土路,是唯一通向外界的路,却有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河横跨路面,一下大雨,上游就有湍急的山水汹涌而下。我每天都担心下大雨,怕河水把路冲毁,父亲过不来。父亲为什么要闯关东呢?说来话长。</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家生活在内蒙古宁城县一个叫丛杖子的偏僻山村。在那之前的几年里,真可谓祸不单行,父亲和我们全家遭遇了接二连三的不幸。先是母亲因肺心病早逝,第二年与我们相依为命的奶奶也因病离世。没了母亲,又没了奶奶,那几年,我便与父亲形影不离,产生了深深的依恋。那时,父亲在大队担任党支部书记,有时晚上他在附近的村子给社员开会,我便依偎在父亲身边,时间一长,便枕在父亲的腿上睡着了。一些社员看着我可怜,便想着给找个新的妈妈。</p><p class="ql-block">  1966年经人说媒,本村一位远房的表亲,我称之为五娘的也就是我后来的继母,与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当时我家和继母两家组合在一起,第二年又生了一个小妹妹,就是一个九口之家的大家庭了。由于当时人民公社的体制,生产效率低下,每年分得粮食不够吃,只能靠野菜、米糠填肚子,日子过得十分艰辛。那时放学后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而是挎起筐去地里挖野菜。不幸的是又来了一场“文化大革命”运动,父亲被造反派夺了权。1968年除夕那天,全家人正在吃早饭,门外传来了喊叫声,那是父亲在工作中得罪过的几个游手好闲之人,怀着报复心里,敲着锣,打着鼓,喊着口号来到我家门口,让父亲到门外去贴大字报。当时父亲脖子后面正在患疮,疼痛难忍,二叔要求代替父亲去贴,他们却不准许,气得二叔拎起一把菜刀,要出去和那几个人拼命,被父亲死死拽住。终于由父亲自己到门外,将大字报贴在了自家的墙上,才算罢休。</p><p class="ql-block">  可以说,那几年真叫“屋漏偏逢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啊……,日子过得甚是凄惨!这种背景下,父亲做出了一个改变全家人命运的大胆举动,那就是去“闯关东”,到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去。这在当时,父亲的确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是不能向组织请示而只能偷着出走,属于逃跑行为,说不准还会扣上一顶“叛党”的帽子,遭到阻止和批斗。二是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能不能落下户口,也完全是一个未知数。父亲当时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在关东落不下户,只能带领全家人到林甸、桦川等地寻亲流浪。</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位及其爽快的人,虽然有时嘴上不饶人,但心地特别善良。记得每次门外来了乞讨的人,他都很同情,或者让到屋里吃点热乎饭,还详细地问寒问暖,或者送给他满满的一碗米,尽管自家的粮食也并不多。还是在我刚刚记事的时候,家里有一位名字叫"王三”的男人,有50多岁,眼睛几乎失明。后来才知道,他是父亲在路上领回来的快要饿死的人。父亲在路边发现他后,把他领到家里长期住了下来,并给他落了当地户口。直到“文化大革命”,“王三”才被迫从我家搬到生产队去住。因为造反派说父亲“剥削”了他。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一个黑白颠倒的年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p><p class="ql-block">  在父亲走后的几天,我还能沉得住气,随着一天一天过去,我思念父亲的心情就越发沉重起来。当时学校尚未开学,处于寒假期间。于是每天下午,我便来到村口,站在那里向远方不断张望,盼着父亲的身影能够出现。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才悻悻而归。这样一直持续了十来天,终于把父亲盼回来了。父亲见到我,便一下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也紧紧地依偎着父亲,久久不愿松开。</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第二次到村口等候父亲,则是全家人“闯关东”之后。那时已经落户到黑龙江省讷河县长发公社长发大队第一生产小队,大约是1973年4月间。当时生产队派父亲去远在几十里以外的原全胜公社河南大队,联系几十名社员到讷谟尔河两岸搂柴草,需要安排食宿的事。这也许是队长看中了父亲的能力,让他充当了一次“外交”的角色。父亲毕竟当过多年支部书记,因此到了关东的第三年,便被时任公社党委书记王春孚发现并推荐,经社员大会选举当上了生产队长。</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我,已经高中毕业回乡参加农业生产,成了一名小伙子。但在父亲面前还是像个孩子,与父亲总是形影不离,依依不舍。父亲对于我也总是放心不下,那时我的身体比较单薄,每天在生产队出工,如果分我一份轻活,父亲脸上便有了笑容。如果分一份重活,父亲这天的心情就很难放松下来。用父亲的话说就是“这心啊,总是提着放不下”。这是父亲多次对姐姐和一些亲人诉说过的心里话,至今仍萦绕在我的耳际,印刻在心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离开家后的头几天,我还没有想更多。可是到了第四、五天的时候,还不见父亲回来,我便每天到村口,等候着父亲的归来。心里总想父亲在那里人生地不熟,是不是遇到麻烦,或是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越想,担心也就越多。一连几天,想父亲想得茶饭不思,每天天没黑前,总是忍不住到村口去张望。黑龙江的3月春寒料峭,傍晚时分,寒风习习。站在那里时间久了冻得浑身发抖,就在那里原地踏步,或向前方走一段再折返回来。心地善良的继母,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对我说:“要不你找找你爸去算了”,我想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便听从继母意见,第二天借了一辆同学的自行车,顺着父亲去的方向一路找去。</p><p class="ql-block">  也是命运好,我的第一站,就找到了父亲。那是离家十几里外的“刘大犁”屯,有两位我叫“三哥”“四哥”的表哥居于那里,我也是第一次去表哥家,只知道名字,于是边走边向老乡打听,等找到了三哥家,发现父亲正在与三哥在炕上相对而坐,亲切地唠嗑。原来父亲也是顺路寻亲第一次来,父亲见我找上门来,非常开心。三哥其实与父亲年岁相差无几,是一个非常质朴善良的农民,看见我的到来,也满脸笑容,一口一个“小表弟”地叫着。又马上张罗着家里人炒菜做饭,让我们父子吃完饭再回家。我终于找到了父亲,还认了一门亲戚,心里的高兴劲就别提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便是我参加工作的初期,每次离家时,父亲都亲自拎起行李帮我放到自行车货架上,一直送我到村口。那时下乡工作,住在农民家里,吃得是“百家饭”,需要自带行李。父亲边送边嘱咐我一些诸如“注意身体,别着凉”、“注意工作方法”,“有事别急躁”、“多和领导请示”等等之类的话。然后,站在那里望着我远去的身影,久久不愿离开。我回头看他不愿转身的样子,便下来自行车,回过头向他使劲地招手,示意他快回去。</p> <p class="ql-block">  如今,四五十年过去了,每当路过一些村口的时侯,我的眼前就会情不自禁地闪现出父亲的模样。可是我与父亲已经是阴阳两隔,今生是永远不能再见了。写到这里,我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湿润了稿纸......。</p><p class="ql-block"> 泪涌如河,难报养育之恩,文深似海,难尽思念之情。记下与父亲生前的一些片断,且遣对父亲的追念之郁。父亲,儿孙都是您生命的延续,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来生,我还愿作您的儿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