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校园文学|山江苗王府

刘义彬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文原载《中国校园文学》2023年第11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山江苗王府</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系列散文《放不下的凤凰》之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文/刘义彬</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苗族是凤凰县除汉族以外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尤其是山江和腊尔山片区,基本属于纯苗族聚居区。</p><p class="ql-block">山江和腊尔山都在凤凰县城的西北方向,其中腊尔山是全县地势最高的地方,平均海拔在八百米左右,属云贵高原东端的台地。这里的气温常年偏低,夏天的夜晚格外凉快,一般是要盖薄被子才行的。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到腊尔山去过多次,但每次都是蜻蜓点水,除了当地淳朴热情的民风,其他我了解不多,记忆中就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小集镇。给我印象较深的是山江镇,因为那里有一幢解放初盘踞山江的土匪头子“青帕苗王”龙云飞的老房子,被称为“苗王府”。1991年6月,我因公出差到山江住过几天,无意中探访到龙云飞的老宅和一些关于他的故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条窄窄的公路在群山中剧烈地晃了几晃,将我们的小车送到一个大寨子里面,这就是山江镇。山江镇平淡无奇,主街是一条短短的水泥路。建筑是土砖房和钢筋混凝土相错杂的样式,镇子里有几条窄窄的石板小巷,到处可见新鲜的或干了的牛粪。除了寨子外纯朴而粗犷的自然世界,实在没有什么妙处。</p><p class="ql-block">有个年龄相仿的本地同行小王,工作之余陪我聊天散步。据小王说,新中国成立前,号称“青帕苗王”的土匪头子龙云飞盘踞在山江,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留下了三大罪证:一为“剥皮亭”,二为“万人坑”,三为“杀人坪”。三处中以“万人坑”最为有名。“杀人坪”后面不太有人提起,是因为没什么实物可看。而“剥皮亭”则由一个十分残忍的故事而来。</p><p class="ql-block">作为土匪头子的龙云飞进取心强,不满现状,一心要做土皇帝。建造宏伟“宫殿”的同时,他命一名叫田世宏的裁缝为他赶制一套土“龙袍”,结果田裁缝执意不从,时限已到而服装还没有着落。一界“苗王”大失颜面,因而大发雷霆,为了警示众人,他将裁缝抓了起来,用铁钉将双手钉在一棵大树的两边分叉上——要剥他的皮!龙云飞本人,则在剥皮树旁早已搭好了一个亭子,剥皮的时候,他端坐亭中,喝酒助兴。他在那边亭子中发一声喊,这边刽子手在裁缝身上割几刀……“据说那裁缝的皮被剥完了,人还没死,痛晕了多次又醒来。”小王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说着说着,我们到了“万人坑”边。“万人坑”是龙云飞在山江杀人时专门丢尸体的大坑,坑非常深,曲里拐弯通入地下阴河,人丢下去就被水冲走。大坑的洞口大致为圆形,直径宽达十几米,密密匝匝的灌木丛遮住了四分之三的面积,剩下中间一圈黑洞洞阴森森的空间,望不到底。因为洞不是垂直下去的,据说杀人后将人推下去时,会传来一阵骨碌骨碌滚动的声音,很久后尸体才会滚达下面的阴河。凡被推下去的人,没有活着上来过的。也有人曾因推下去时还没死,偶尔抓住了周围坑壁上突出的石块又攀了上来,但等着他们的是土匪们的又一阵乱刀,直到重新滚下去。其惨嚎之声,在洞口回荡,经久不息。</p><p class="ql-block">站在窄窄的坑边,我们回过头来,旁边的水田里矗立着一块大石碑,上书“血泪碑”三字,孤独而醒目。小王告诉我,那就是三大罪证之一的“杀人坪”的标志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天色尚早,我们穿过山江镇弯弯曲曲的青石板小巷,来到了“苗王府”老宅。</p><p class="ql-block">本来龙云飞的老宅极宽,从寨子中间的宽敞平地,一直延伸到后面的山脊上。但经过四十多年的改天换地之后,这栋老宅所存已经不多了,保存较完整的只有房子大门两侧的两个大岗楼。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岗楼上一扇扇黑洞洞的射击瞭望孔,冷漠地瞪着外面的世界。</p><p class="ql-block">房子前是一道高大而古旧的围墙,下部约四米高全用石块垒起,十分坚固,上部则用泥土筑成。围墙上部开两尺见方大口子四五处,可作瞭望和射击之用。登上一排陡而宽的青石台阶,左右两边各一栋古旧的木板房,进深很长,可通二三楼岗亭,里面的平房建筑与其他人家里差不多。我们在木板房和左右两个岗亭上各看了看,印象最深的是左边那处早已破烂腐朽了的岗楼。</p><p class="ql-block">当时还有几户本地人家住在里面,跨进正大门进入院子时,我们向两位苗族老妈打招呼,她们十分热情,笑容憨厚,给我们指点上岗楼的路。虽然说的是汉语,我却不大听得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进院门往左拐,是一间黑漆漆的小木屋子,一架朽了的宽木梯搭在二楼木板上。小王在前,我们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一不留心,被他的脚跟碰着了我的鼻梁。爬上二楼一看,眼前阴暗而又潮湿,木质的楼板处处生了霉。在这长约四米、宽约三米的小阁楼内,有几处木板已腐朽掉落,留下几个骇人的黑洞。脚下稍稍用力抖一下,其余的楼板就会摇摇欲坠,嘎吱作响。这里没有留下什么东西,除了前面和左右两边各有几个长宽约一尺多的小孔往里面透入些光线外,就只有墙上厚厚地粘贴了不知有多少层的发黄报纸和用墨汁在壁上作的“壁画”了,内容是一些反映清淡幽居生活的花花草草,看得出功底一般。</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三楼的梯子更不成形,只剩了三块横木可以踏脚,我们是缘着两边竖立的粗木,在一股霉腐味十分浓的空气中大着胆子攀上去的。三楼比下面稍微干燥了些,因为头上就是屋檩。我站在同二楼差不多一样的瞭望孔前,可看到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此刻的田野上正是青山绿水的大好时光,美得很。像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建筑,也只有龙云飞这样危险度很高的人才有这个需求。</p><p class="ql-block">三楼墙上的报纸贴得很多很厚。择一处角落轻轻翻揭开来,最早的是1958年的《人民日报》,然后是1964年、1973年、1979年等各个阶段的,最新的一份报纸是1985年的湘西《团结报》。看得出后来住在这座建筑里的人,也曾透过这些小窗子关注过外面世界的风云际会。</p><p class="ql-block">整栋房子看完后,我叹了口气,往台阶下面走。抬起头,便发现前面高高的围墙顶上,长满了一米多高的蒿草,似乎预示着这幢建筑和其中几十年的苍凉往事即将变成废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想想当年的“青帕苗王”龙云飞,年轻时曾经参加过护法战争和抗日战争,担任过国民党少将旅长、师长,晚年赋闲回山江镇老家,成为地方上最有实力的士绅,算起来对国家和民族是有过贡献的。解放初的1950年,六十五岁的龙云飞受国民党特务的蛊惑,纠集土匪三千人,试图推翻共产党领导下的凤凰县人民政府,走向了人民共和国的对立面,将自己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再也无法翻身。龙云飞最后的结局是被当地农民和解放军战士击毙在逃亡的山林之中。</p><p class="ql-block">自1994年调离凤凰后,我再也没去过山江镇了,听说当地的旅游产业如今发展得很好,在龙云飞的老宅原址上新建了一座中国苗族博物馆,由退休的原湘西自治州政府副州长龙文玉先生牵头建设和管理。那么当年我探访过的“苗王府”老宅,必然已完全消失在历史的天空中,没一点痕迹了。</p><p class="ql-block">沧海变桑田,真想回去看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如有侵权告知即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