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琴缘（知青故事）

旭薇92367218

上世纪60至70年代，凤凰琴是风靡全国的特殊乐器。小林1976年作为知青下乡时，就带着一架具有文艺范的凤凰琴来到了江汉平原。 小林在学校是宣传队骨干，演过白毛女中的B角喜儿，下乡前，她用攒下的早餐零花钱特地买了流行的凤凰琴。因为这琴简单，乐谱1234567都直接显示在琴键上，左手按琴键，右手用弹片弹拨琴弦，就能发出美妙的音乐。 到小队的第一天，张队长把自己的三间房腾出一间，让小林和同去的5位知青居住，小林提出要求，她要靠墙边的一张床，因为墙壁上可以挂她心爱的琴。 小林的知青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第一天轮到她做饭，下起了雨，而水缸是空的，她不得不冒雨到河边去挑水。 小林踏着泥泞战战兢兢地走下河边，双脚直打滑，两桶没舀到河水，还差点掉到河里。就在这时，一位路过此地，背着书包的青年见状，急忙快步赶到河边，帮她重新舀满两桶水，挑到了她们的厨房里。小林千恩万谢，让青年到屋里坐坐，青年憨厚地一笑：“这隔壁就是我的家。”小林恍然大悟，原来这青年是张队长在县城读高中的儿子，逢到周末回家，正好碰上了在河边挑水遇到难处的小林。 晚上，小林吃完饭，拿起了她心爱的凤凰琴，弹起了朝鲜电影《卖花姑娘》的主题曲，其他几位知青也引吭高歌唱和。不一会儿，小林听到了敲门声，原来是下午帮忙挑水的小张。他双手竟也捧着一架凤凰琴。“我被你们的琴声吸引而来！”小张刚落坐，几乎是同时，小张和小林异口同声叫了起来：“奇了，这两架凤凰琴竟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双胞胎！”同室的几位知青细瞧，可不，两架琴的琴身都呈黄绿色凤凰型花纹，而购买价格也相同，大家一阵惊呼，真是凤凰缘啊！更奇的事还在后面。 知青们起哄要小林和小张共弹一曲，小张和小林又是异口同声：那就弹《打靶归来》吧！二人共同奏起“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竟是那般默契，就像是多年合作的好友。连他们自己都感觉奇怪。 打这以后，小张只要周末回家就常到知青小屋来坐坐，与知青们一道唱歌，每次要弹什么曲子，小林小张两个人都想的一样，而且互相切磋琴艺时，发现若是有一人不会弹的歌，另一人必定也不会。 1976年年底，当地征兵工作启动，小张高中毕业报名参军被录取。临行前，小张拿着凤凰琴找到小林：“我要到部队去了，拜托你保管这把凤凰琴，有空帮忙护理弹拨弹拨，以免生锈坏掉了。”小林并没多想，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小张到部队后，给小林邮来一封信，汇报了到部队的情况，小林发现，他写的信，正是她需要知道的细节，心里涌起一种别样的情愫：她与小张竟有完全相同的话题，共同的爱好。打这以后，小林会常常光顾大队的供销社，以便第一时间收到小张的来信。若是小张一段时间没来信，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甚至有怅然若失之感。 小林在心里问自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不！不可能！小林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招工回城了，再说小张还比我小几个月呢！” 1978年春节，小林从农村回家探亲，亲友聚餐时，有人作媒，对方是个技术员，家庭条件也不错，小林想也未想，便以在农村之由婉拒了，她的心已被小张占满！ 待客人们走后，母亲问她：“你拒绝了亲友的说媒，是不是有意中人了？”见瞒不过母亲，她将与小张的交往和盘托出，并说：好奇怪，遇到每件事，我和他的想法都出奇一致，就像我俩是双胞胎，共用一个脑子似的！” 听到这里，母亲老林脑袋“轰”地一炸：难道？她想起了1957年的那一幕幕往事。 那年反右运动，丈夫被划为了右派，下到农场劳动改造，而此时正逢她难产发作在医院待产。经剖腹，先后产下一女一男双胞胎。女婴3斤8两，男婴3斤6两。但男婴窒息没有哭声。医生说这男婴可能难以成活，问怎么处理，是救还是放弃。老林想到丈夫到农场生死未卜，两个孩子自己也难抚养，便说顺其自然，看男孩自己的命吧！ 两天以后，男婴还是没有起色，奄奄一息。母亲便让护士帮忙处置…… 难道儿子还活着？老林不敢想下去，她决定让小林要一张小张的照片看看。 小林以为母亲要看未来的女婿，对母亲说：“我们八字还未见一撇，我主动要对方的照片，岂不让人笑话。” 说来也怪。半个月后，小林收到小张的信，一张照片从夹着的信中，掉了下来。小林细看，竟是小张英姿飒爽的军装照。再看信件，小张因多次立功，己被提干，当了排长。 小林还注意到，这次小张把写信抬头的称呼林姐改成了林，并且夹了一张他练的钢笔书法，是一首西汉·司马相如《凤求凰 / 琴歌》的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小林看到此，双颊不禁绯红，再笨的人也能揣摩出这首诗的意思，何况她好歹还是个高中生…… 小林所在的农村离家仅30公里。趁农闲时，小林专程赶回家，把小张的照片拿给母亲老林看。老林越看越觉得像1957年反右中不堪凌辱而逝去的丈夫。特别那眉眼中心的一颗痣简直与丈夫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老林提出到部队去看看小张，小林以为母亲要去相女婿，劝母亲不要一厢情愿，若真是有缘待小张探亲回来时再相也不迟。 不久，小林所在农村招工工作已经启动，她被招到了建筑公司。小林忙给小张回信，并征求他的意见：她就要走上新岗位了，此前他托她保管的那架凤凰琴，是否完璧归赵，交给他父母保管。 其实，小张入伍前将凤凰琴托小林保管是大有深意的，他是借琴喻爱，以此作为信物，只是不好意思表白。小林从小张的回信中知悉这些，顿感周身热血沸腾，爱的浪花在心中升腾…… 他们的恋爱关系就这样确定下来。不曾想小林母亲老林却不同意。老林因不确定小张是否是自己的亲骨肉，又不便与女儿道明，便坚持要见到小张本人后再定。 一转眼迎来了1979年春节，小林盼着小张探亲归来谈定婚之事。可是，春节过后，小林却一直没收到小张的来信。以往每周她都会收到小张的来信，难道？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天，她拿出她与小张一模一样的两架凤凰琴，将两架琴面用凡士林整体均匀擦拭了一遍，然后交替来回在这两架琴中拨弦，以解相思之苦。她在小张的那架琴里《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时，小张帮她挑水的一身泥，帮她收割时，汗水湿透的背心，帮她在水田里拍腿子上的蚂蟥等镜头一股脑儿集中在眼前闪现……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弹到第二段时，突然，.小林手中的琴弦“咔嚓”一声断了，小林顿觉心神不定，赶忙提笔给小张写了一封挂号信…… 半个月后的1979年3月，噩耗传来，小张在自卫反击战撤离中为掩护战友，遭遇不幸…… 闻言至此，小林和母亲万分悲痛，母女俩急急赶往小张的父母家，安慰张氏父母，帮忙处理后事。 老林见到张氏父母，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小张不同时期不同年代的照片，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的丈夫，已是老泪纵横。张母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们夫妇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一次到你们城里吃酒回家时，路过一家医院前的小树林，听到有微弱的“嘤嘤”声，便顺着声音寻去，竟是一个像小猫样的婴儿，我们连忙抱着孩子回了家，靠着一天几十次的米汤喂养，救活了孩子……好不容易成人了，没想到巳为国捐躯…… 说到这里张母痛哭得哽咽失声，老林也禁不住大声哭喊：“我的儿啊！……”张家母亲不知所以，老林拉着女儿，向张母道出原委：“小张是小林的亲弟弟呀……”两家人哭成一团，小林更是肝肠寸断……. 小林泪雨滂沱，抚琴思人，情殇凤凰琴的痛，巳深入骨髓。为报答张队长一家抚养亲弟弟的深情，她与母亲商量，当着张父张母作出了决定：“如果您二老不反对，以后我就是您们的干女儿！”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妈，爸，请接受女儿一拜！”…… ……（本文属创作故事，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