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职业故事）定制大脚皮鞋

彭秀福

清晨，我在沿江步道上晨练，迎面遇见一个曾经的老顾客。他面带笑容与我打招呼，询间我现在到哪里开皮鞋店，他还想定制一双皮鞋，却找不到地方。我听后相视一笑，并歉意地对他说，如今我没开门面，没有制作皮鞋了。

由此，我的职业故事又涌上心头。在二十八年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我接触过许许多多顾客，亲手制作的皮鞋也不计其数，成为了一生难忘的岁月。从业期间，定制大脚皮鞋的事，偶然遇到，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往事如烟，仿佛就在眼前……

记得是六年前，冬天的一个晚上，夜幕降临，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我的皮鞋店。当时我正在门面上吃晚饭，突然间有客人进门面看皮鞋，我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去。

我来到柜台前，推开柜台门，对着顾客说：“师傅您好！请问您喜欢哪一款皮鞋式样？”

这位顾客直截了当地说：“只要能穿，哪种式样都可以。不过，我的脚特别肥大，正常的皮鞋都穿不了。”

我听后，将目光停留在他的一双大脚上，并对他说：“师傅，您穿多大的皮鞋？可以量脚定做。”

他随口便说：“我很难买到合脚的皮鞋，你自己量吧！”

随后，我急忙转身找来一张烟盒纸，拿出铅笔和皮尺，来到顾客前，拿起方櫈，让顾客先坐下。

然后，俯下身去，吩咐顾客把鞋脱下来，右脚踩在烟盒纸上，站立不动。我立即用铅笔沿着他的脚边沿，划上一圈脚板线条。再拿来皮尺，绕过脚板，量出脚型最宽处和脚背最高处的围度。

我将量出的数据，分别标注在划有脚型的烟盒纸上。随后，又叫他左脚脱鞋站立，同样量出另一只脚的宽度和围度。这的确是一双大脚，长四十六码，且脚宽背高，很少遇到。

接着，将这些数据记录在帐本上，留下他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让他选定一种式样，与他谈妥价格，预交皮鞋定金，约他五天之后来取皮鞋。

顾客临走时又说：“如果定制的皮鞋穿着舒服合脚，还要再定一双。”

我目送他走出门面，对他说：“放心吧！按照您的脚型和围度做鞋，我一定尽力而为，让您满意！”

晚上加班钳帮，忙完已是夜间十点半。刚刚定的大脚鞋，还要重新设计图样。急忙找来一双肥大的毛鞋大码楦头，拿出右脚楦，剪下一块比楦头稍长稍宽的牛皮纸，双手拿在手里轻轻揉一揉。打开胶水瓶盖，取出刷子，均匀刷在楦头侧面，再将牛皮纸摊开刮平，同样刷上胶水。

稍等片刻，待胶水干后，把牛皮纸贴在楦头上，用尺扞平皱褶。右手拿着铅笔，左手拿起贴纸的楦头，沿着楦头底边，划上脚型边线。分别划出前楦头和后楦尾的中心点，用直尺连接中线。再量出头帮位置点，划出头帮式样曲线，量出后帮高度，勾出脚踝关节弧线，将鞋样描绘在牛皮纸上。

反复检查圆弧曲线，用橡皮胶擦去修改的线条。将描绘在楦头上的牛皮纸轻轻地扯下来，贴在刷有胶水的烟盒纸上，用直尺扞平。再用铅笔标出帮片连接线，划上缝帮虚线。

拿起剪刀，按照纸上曲线，剪下鞋样帮片，划出帮片叠样，再用叠样划出帮片划样。妻子刷漆整理完成品鞋，拿起笔，帮着我标注每片鞋样。然后，收拾地面卫生，晚上十一点半回家休息。

第二天早上，妻子来到门面，拿出一张黑色牛皮，仔细查看皮面伤痕，用水银笔划上记号，下料时错开伤痕和漏洞。头帮划牛皮臀部或背脊部，后帮划牛皮的肚边或头部。这样划样搭配，皮鞋相对而言要耐穿一点。

妻子右手拿着水银笔，左手拿起帮片样划样，沿着样板划一圈，然后将样板翻面，再划一块。帮片分左右，划料都是一反一正的。大脚鞋帮划料时，要另加放帮脚边。下完皮料，沿着水银笔的曲线，剪下来放在桌子上。

妻子划剪鞋帮里子，我用片帮机削皮边。接下来，妻子将要叠边的帮片清理在一起，错开叠边处，刷上叠帮胶。待胶水干后，开始叠帮。

叠边是妻子干的活，也是一门细活。妻子拿着式样帮片叠样，摆放在对应的皮料上，用水银笔一一划上。右手拿着钉锤，左手食指按住皮边，按照划线掐压，再用钉锤锤击。满屋响起“哐当、哐当”的锤击声，很有节奏感。

夫妻俩开门面做鞋，时常是分工合作。她主要从事划料、剪料、叠帮、车帮、整理鞋子等等工序，我则忙于复帮、打磨、粘底、钳帮等等活儿。尽管各忙各的，却仍然互相帮助。

钳帮大脚鞋，要特别注意楦头帮宽和脚背加高。找来楦头，摆放在鞋架上。取出预备帮宽皮条和椭圆形加高皮，刷上胶水，开灯升温，分别粘到楦头加宽和加高处。拿来皮尺，量楦头的宽度和脚背的高度，与量脚时的尺寸相差无几就行了。

帮好楦头，将接头处修平磨光，划好中底板，钉在楦头上。右手拿着条子刀，沿着楦头底边修中底。一切准备就绪，开始钳帮。将妻子做好的帮面刷上胶，前后帮加垫包头王。

然后套在楦头上，右手拿着钳帮钳，钳紧头帮，顺手拿起钉子钉在楦头中底上。钳帮钉一颗挨一颗的钉，直至将皮料拉紧。一双鞋的外观平整，取决于钉锤在楦头上的锤帮。钉锤锤击轻了，锤不平帮面，锤击重了，生怕钉锤锤伤皮料。因而，要小心翼翼地操作。

第三天早上，鞋帮定型后，右手拿着对口钳，除楦头两边的定位钉外，将其全部拨掉。然后，刷上复帮三环胶，放在烤箱中，开灯烤干，再用钳帮钳拉紧在楦头上。

复完帮，找来鞋底，合在楦头上，划一圈线条，按照水银笔线打磨，刷净尘埃。把鞋底刷上处理水烤干，倒鞋底胶，加入固化剂，沿着鞋帮打磨曲线，刷胶、烤干、粘底。再将帮面上的胶水清理干净，定制大脚皮鞋工序繁琐，算是大功告成。

顾客如期来到门面取鞋，试穿走几步，感觉很舒服，兴奋不已地说：“可以，我终于买到合适的皮鞋啦！”之后，他加我微信，彼此之间成为朋友，才知他是贵阳人，在铜仁搞建筑。他又接连定制了三双不同式样的加大加宽鞋，回家过年。

两年后，他又打来电话，要求我再给他定制四双大脚鞋，并发来详细地址，吩咐我快递他家。定制大脚皮鞋，顾客穿着舒服，心情愉悦！同时给我带来生意，增加收入，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夫妻俩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起早贪黑、妇唱夫随、同甘共苦定制皮鞋撑起这个家！时光荏苒，如今，定制皮鞋的小作坊已越来越少，工匠精神值得弘扬！经历过的往事尽管已随风而去，然而，沉淀在心里的职业故事，却仍然记忆犹新、念念不忘！

文字：彭秀福。

图片：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