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雪

老叶

　　我们这里下雪了，前天早上醒来，被朋友圈的消息欣喜着，一骨碌地起床。是啊，下雪了，只是零星的，就像光柱下的尘埃，也不大朵，在空中似迷失了方向地飘扬着，最终落在路面上、草丛中、树木的枝叶间，终于失去了痕迹，只是路面、草丛、枝叶湿润了起来。偶有几朵飘到窗前我的脸上，一丝丝的凉爽，我感受到了雪的气息。要不出去走一走？让雪花飘洒在仰望的脸上，丝丝地沁入心脾？哦，不，地面太潮湿了，况且除了空中细碎的飘飞，还没有看到被妆点的惊艳呢。

　　我站在餐厅的窗前，窗外的苦楝树的枝头只剩下几串果子，水珠晶莹地挂在枝杈和果实上，我想起久置的相机，或许能更好地留下此刻内心的关照吧。

　　雪似乎越下越大，不只是它的密度还有它的形体，纷纷扬扬的洒下，渐渐地草坪、栅栏、树的叶片和枝杈，还有远处山峦上的树木出现了一点白，越来越白，是的，雪堆积了起来，世界变得温暖起来。

　　在我们南方，每年零下的气温是鲜少的，飘雪的日子更是稀罕。雪是寒冷的，下雪的天自不必说也是寒冷的，但雪却给我一种特别温暖的感觉。上一次下雪的印象是女儿上高中的时候，雪积得有点厚，孩子她爸去金华接女儿，我站在阳台看着积雪担心着行车的安全，留下的就只有这一点感觉，真是奇怪；再往前，便是女儿还在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在房屋的院子里用欢愉和想像堆砌着心中的雪人，快乐着彼此的快乐；然后呢，便是在西北上大学的时候，踩着深厚的积雪从这个校区到另一个校区迎着凛冽的寒风走在路上的场景，以及未曾见识过的暖气房中对寒冷无感的温暖。再往前朔，就是自己还是孩童时的记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聚在我家，因为我家房子大、兄弟姐妹多，大人孩子喜欢往我家窜，大家或围坐在碳烧的大炉盘，把脚架在炉边取暧，或抱着一个小火炉，两手穿过炉把子拢住小火笼，有时我们把豆子、谷粒或玉米放在装面油用的小铁盒埋进火笼，等到劈劈啪啪一阵响声后，掏出的便是香喷喷的玉米花和熟豆子了；还有我和姐姐到菜地割白菜，拨开菜上积雪的记忆，应该也有滚雪球、堆雪人，但这个印象有些模糊。我怀疑我小时候对事物是不是缺乏感知，总之，我对雪的记忆是很少的，但它的回忆总是温暖的，温暖的被窝、温暖的火笼、温暖的牵挂和温暖的时光……

　　这个月初，我们慕着雪去了长白山，希望邂逅一场大雪，却未如愿，不曾想回来没几天，家乡迎来了一场盛大的飘雪。我坐在书房电脑前，看着窗外的近山从苍翠变成了花白，又变成白茫一色，不时站起来拿手机和相机。

　　下午，我决定起身去白云山，那里林幽水秀，风雪之下，定是另一番景象吧。对了，星期天，我和老公、还有大姑子和小孙女才去过白云山，走完栈道，到了庵堂，继续往上行驶看到过一片开阔的梅花园，“寒梅着花未，雪照红枝笑”，此时一定是美极了吧？！我要去拍雪景，我问老公要用哪种镜头，老公说，你没用过用不来的，嗯 ，不能小瞧我，试试呗，我带着相机出发了。

　　雪絮絮的轻扬着，洒向人间，随物具形，面前的世界变得干净起来、纯洁起来，在长白山未见到的雪松，今天，在家乡看到了，我开着车，心里有一丝浪漫、一丝憧憬。行至中山街北端，道路开始拥挤，雪对我们丽水人来说真是久违了，这里已是蜂涌的车流和人流，好不容易开到山脚，被告知山上车辆已被禁行，兜兜转转，花了半个小时才停下车。

　　此时的白云山已是雪白的世界，银装素裹，有份温柔，有份妖娆。行车道和栈道到处人头攒动，大家边走边看，不时驻足，有堆雪人、有打雪仗的、有抖动树枝洒下大团雪花而哈哈大笑的，更多的是摆着各种POSS拍照的，女人们大多穿上艳丽的服装，谁不想在这冰清玉洁的雪白的世界里留下美丽的倩影和记忆呢？它是那么的高贵，高贵得不肯轻易现身，似乎只存在于我们的梦想中、希冀里，如今它现真容了，必须得把它抓得紧紧的。我撑着一把伞，其实大可不必，就让它来个更亲密的接触吧，除了视觉，还有触觉，我的肌肤乃至我全身的细胞，热烈地感受吧。

　　我走走停停，边走边拍，我的焦点和我的背景都是白色的，色彩是不是有些单一呢？树的枝叶条条缕缕的，是不是有些杂乱呢？我的相机里最好有个风雪俏佳人，我其实有过尝试，但都没有拍出好的效果，回来被老公嘲笑没有掌握聚焦和构图的基本操作。不管怎样有过赏心悦目，这就够了。天暗将下来，我才开始往下走，还有络绎不绝的赏雪人迎面而上。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雪会下到到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的凌晨，而且晚上开始转为中雪，接下去全是晴天，虽然夜晚零下气温还会持续两天，但白天气温在零上，明天的雪会更厚，但雪也留存不了多久。第二天我要再来，我下了决心。

　　昨天早晨，雪停了，天气晴朗，山上、树上的积雪深厚了，我约了三姐一起去，带了一些彩色的纸袋、胶带、剪刀，我要做个雪人。我们仍是走走拍拍，走不了多远便到了差不多该回头的时间了，我的雪人没做成，我决定下午去植物园去走走，顺便完成我要堆个雪人的心愿

　　头一天在山上，曾听到后面的年轻人说“我快乐的结束进入倒计时”，谁说不是呢？雪在消融，以极快的速度，上午在回来的路上和去的路上，周遭的景象已明显不同，绿化道树木花草上的雪开始变得淡薄，边缘的形体和色彩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待我下午驱车至植物园的路上，雪已成了绿植上的妆点，前方近山的翠绿已展露无遗，只有远山高处的碎白。进入园内，向阳之处雪已了无踪迹，有雪之处，也是斑斑点点，我大失所望，哪里有更多的积雪呢？我问了园内修枝的工人，他说这山的背阴处；我问何处有开花，他给我指了指前方，又说上午没来可惜了。

　　雪在继续消融，要紧的是先去堆雪人，我拐到山的背阴处，路面仍无积雪，只有草丛和被修剪整齐的绿植上铺着层团团朵朵的白雪，我小心地把这些雪铲在一起，可是让我意外的是这些雪竟这样的松软，甚至没有棉花的实感，就像棉花糖一样，一压一捏就没有什么份量了，花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小团，难怪消融得如此之快。听说再拐进去雪会更多一点，过去一看，其实也不过是区域更大一点吧。我避开了或许会影响整体雪景的区域，或许还会有人来赏雪和拍照，不能让人失望和扫兴，至少不能因我的破坏而影响，兴许它还能保留更长时间呢。我花了好些时间才有一小堆，一对夫妇经过，告诉我堆雪人是要拿来滚的。哦，我似如梦初醒，我和她一起尝试着滚了一下，可哪里滚得起来呢，全散化了，她又说该是雪要融有点硬的时候才能滚着粘合起来。哈，也许以一团硬的雪团为球心便能滚起来，我怎么当时没想到呢？总之，积攒到一堆雪量可花了我些精力，我给它摁上五官，戴上事先制作的帽子和围巾，待我的“创作”完成时已近傍晚。

　　我的手冻到生疼，这样冒着生冻疮的风险是不是有些孩子气呢。有两位年约60的女人经过我这里，一直在旁夸赞我，等着我作品的完成，她们又轮翻上场和我的“杰作”横拍竖拍地变化着不尽地姿态，虽然我的作品很勉强，在时间的匆忙中结束，但被夸让我开心，你的成果被喜欢和被需要同样开心，不管它的成色是多少，当然更重要还是在于当你专注自己的喜欢和热爱里的那份感觉很美好，因为那时你的心中有份愿景可追寻，如同我向着雪的讯息，从长白山到丽水，赶场似的追寻着它的脚步，我希望这份美好的追寻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