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欢喜半徜徉

刘浏

我对糖情有独钟，不惜蛀牙丛生。成年后，好几次被折磨被修补才算按下疼痛暂停键，得益于年少的功劳。过去没零食零嘴这一说，除去一日两餐，能摸到嘴里的屈指可数。与其说过节，不如说在给嘴巴找名正言顺咀嚼的理由。最早接触到的是供销社的水果糖，黑黢黢的木制柜台，从个头不及它高到超出它一截，任凭陈列着什么全靠想象。可以无限制的观看欣赏，想随便拥有它们，实力不允许啊。越难得到，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家里有远道而来的稀罕客人，必须是带着同龄孩子的组合，才有不一般的待遇。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就热情的围过来，争相和小客人玩耍。父亲揭开中山装上衣口袋纽扣，从层层裹挟中，大方的拿出二三角毛票，娃儿们目不转睛盯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让我们相跟上去村里唯一一个售卖点买糖块。要不是一路狂奔，这些能被颠簸出动静。这是对访客的最高礼遇，高规格，不同寻常。毕竟，这样的机会一年也遇不到几次。

来客人的机会不频繁，馋糖了，还得亲自去创收。有的孩子动起鸡窝里的脑筋，粗暴赶走刚结束下蛋工作者，鸡蛋还带着老母鸡的体温，飞快的换糖吃。1角钱十一二块或对等交换，不是每颗鸡蛋都能足额变现。有的小蛋一颗只值七八角，即便如此匆匆出手，晚了被妈妈追过来一失二鸟，谁让耐不住肚子的空虚寂寞呢。顺鸡蛋多次之后，常在河边走焉有不湿鞋之理。鸡蛋要用来换取生活用品，要待客，要打牙祭改善伙食水准，要兑换零花钱。一蛋多用难得的需求，是我们的生存认证保障、经济精神命脉。可以永远不吃糖却不能离开鸡蛋的大力支助，少了它捉襟见肘。况且到了秋冬季产蛋率直线下降，供不应求。

没有独立的空间，舍不得一次处理干净余味无穷又想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被逮个正着常常有如下几种情形:被举报，典型的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的仇“富”心理，没收论功行赏。被揭发，弘扬正义坚决反对并打击这种不良行为。被发现裤兜露怯，人证物证不由分说直接挨一顿胖揍，屡教不改“初衷”。所幸，老妈的政策松松紧紧张弛有度，我们姐妹兄弟四个没发生过诸如此类的故事。但对物质百般的执着渴求，同样在长大后刻骨铭心。

村里有新人增加，据说带着许多糖。正日子当天，跑着去围观指定能要上糖，跟上大人。主家给看热闹的乡人发烟发糖，有时由于各种原因，去晚了、排不到前面等诸多情况，糖不能一一对应，现场就有大哭的孩童。再发一遍平息混乱，一颗小小的糖蛋蛋冲击力如此这般慌张。咬半块含着意犹未尽，另一半小心翼翼包着生怕掉了。

破烂换糖也是很好的途经。可是哪有那么多的破烂儿，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生产生活了。有一个收破烂的不知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和村里一个人同名，二者却有着不同的人生命运。主妇们使劲收罗破布破鞋的胶龙底碎铁丝破到补不住的桶底，欢欢儿给娃娃们换。收破烂的老头儿太吸引人，满是惊奇潋滟，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袋子里装了什么。破烂换糖换粉色的铅笔，与琐碎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要想得到还需付出。期中期末考好，学校奖励盖章的作业本，同时母亲会分别拿出一张一元或五角奖学金。低段还行高段就表现出数学没学好的前奏，以至于现在理科不理想。就这资历，我儿子小学一到六年级的语文数学英语思品科学手工等全科是我是我还是我一字不落的辅导到底，这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脑顿大开？后期我是那个五角的受益者，姐姐哥哥常常是傲娇的一元。面对巨款不知所云，糖首当其冲？这下可劲挑选，不再抠里吧嗦。控股小金库，便能购一些学习用具:木头直尺2分钱，小刀刀5分钱，八色染色俗称蜡笔的很奢侈8分钱，手心攥出汗愣是不下单。好想买薄荷片凉盈盈的，心心念念的糖放到最后，好像要花许久还是后来上交了被征用，实在理不了财，不了了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帮大人干活儿没辛苦，母亲很善于抓住儿童的心理，时不时的允诺有新有鲜的，以期一心一意提高效率。许诺每人几颗糖，就像在生产队挣工分而且是不记账当场兑现。不是法定的日子不随意买糖的，它是谁也无法取代的喜爱，是所有人的最爱，不是小孩儿的专属大人亦然。既然奔着糖去的，干劲十足进度加快互惠互利。通过劳动所得，自身价值的存在感爆棚，激情燃烧的岁月实至名归，偶有散碎不值一提。

我还有一个淘到糖的渠道。我的爷爷非常喜欢孙女，我是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永远把好吃的寄放起来偷悄悄给我，这里面就有糖。不知藏了多久是不是快过期了是常有的事，淘气了挨打了挨骂了心情不爽了，爷爷就把我喊过去，豁然开朗。我要拿奶糖跑出去显摆，爷爷制止住就在他那屋看着吃完才放行。严重怀疑，虫吃牙就是那时候悄无声息潜移默化。

年就不一样了。糖果是年货的必备品，再不济的人家，总要匀几张薄纸纸紧着娃的嘴。也只有过年才会大手一挥阔绰的称上一到二斤，均匀的分开，一次吃完分几次干掉由着性子没人干涉。留一部分继续待客，一个正月窜门人走亲戚的来来往往，谁家桌上还没几颗糖招待？我们只顾着各自的甜从未想过老爸老妈是否也分得了相应的份数颗数，把应得的那份充了公？辛辛苦苦家里家外忙碌，干一年，有褒奖过自己吗？

新衣服的衣兜很重要，男孩子主要揣炮女孩子主要放糖，鼓鼓囊囊互评互比。锋利的牙齿嘎嘣嘎嘣咬过岁月的纯真，发出清脆悦耳。一个个洋溢着幸福满足，奔跑的少年和阳光一样明媚。有把高梁饴念成高梁台什锦念成什棉的玩伴，不认得椰子糖说是耳子糖，令人忍俊不禁。查字典轧有仨读音yàgázhā牛轧（gá）糖微笑向前，积攒了几年的糖纸纸整整齐齐夹在书里，与同伴积极交流交换，堪与集邮集五福媲美。不管去谁家玩都能得到糖，这个时候是最富有之时，一度不能做到居安思危:消耗过快，没到元宵节已寥寥，看着别人还能津津有味，光剩眼馋了。

一种执念万般情结不忘初心。从不吝啬有糖的环节锦上添花，纵然早过了非糖不吃的年纪。缤纷的食品礼品上品眼花缭乱，没人理睬依要购得，热衷于置办花花绿绿的糖果，看着养眼心情愉悦。心存善念心生美好心怀感恩，我们的工作生活会更加顺遂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