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印象（6）

卡拉扬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首国人有口皆会的歌，旋律优美动听，歌词更是深入人心…… 在以河为尊的中国，大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大河，它不一定是长江，也不一定是黄河，最有可能是故乡的那条大河。 若问温州人心中的那条大河，那一定是瓯江。 瓯江发源于浙江省内的庆元县，穿山越岭388公里后汇入东海。它仅次于钱塘江，名列浙江河流第二。以流程论算不上长河，却以滔滔江水滋养着两岸繁华，孕育温州于山海之间，温州也以瓯为其简称，它是温州人的母亲河！ 曾经汹涌澎湃，携沙带泥的瓯江，在流经温州鹿城区地段时，换了一幅江宽潮阔的大河景象。 瓯江一路携带的泥沙，挣脱江水的挟持，在此沉降堆积。 经年累月，渐在江中形成一块长条状陆地，将瓯江一水中分，人称江心屿。它或许是瓯江有意奉送给温州的礼物。 目光顺流而下，瓯江的礼物不止一处，同样成因的江中陆地，还有七都岛和灵昆岛。瓯江水的泥沙含量可见一斑。 一样的江中陆地，眼之所见，七都岛已经成了温州人的宅居地，灵昆岛成了工业开发区，江心屿则是温州的文化名胜，仗着文人墨客的代言，江心屿早早地就名声在外…… 最先让这个江中孤屿成为文化名胜的是纵情山水的谢灵运，继他之后才有了孟浩然、韩愈、陆游、文天祥等历代名人相继登临留迹。江心屿已然成为历代文人心中的文化地标。 千百年来，叹咏江心屿著名诗章近800篇，屿中古迹众多，如宋文信国公祠、浩然楼、谢公亭等等。江心屿很幸运，有那么多文笔如椽的墨客为其代言。 站在江岸，但见瓯江水量丰沛，江水呈混黄色，各式船舶往来于江中。 江心屿上绿植茂密、婷婷如盖，有外形各异的双塔矗立在东西两端，江心屿形如江船，双塔则恰似两根桅杆…… 其实这双塔不是装饰江心屿的摆设，而是江中行船的航标，过往船只依靠双塔的引领，在潮平岸阔的瓯江上，往来于江海之间。 1997年，东西双塔被国际航标组织列为世界百座历史文物灯塔之一。国际航标协会正式宣布其为世界航标遗产。东西双塔可谓身价不菲，其前世今生值得去追溯和了解。 资料记载：西塔——始建于北宋，时间晚于东塔。明、清曾多次修缮。塔高32米，6边形，7层，中空，系楼阁式青砖仿木构建筑。以人喻之，高挑、清秀。 东塔——始建于唐。曾毁于兵火，南宋重建。元、明、清多次重修。塔高28米，6面7层，青砖围砌。无顶无盖，有树木枝条如发状从塔顶冒出。同样以人喻之极具沧桑！ 东塔命途多舛：“中英烟台条约”签订，温州辟为商埠。英在东塔山下建造驻温领事馆。建成后，英以安全为由，强迫中方拆除东塔内外的飞檐走廓，塔身遂呈中空无顶状。不知从何时起，塔顶自然生长出一株榕树，根垂塔中，枝叉向天，成为江心屿上的一道奇观。 虽然已知有路桥通达江心屿，更多的游人还是喜欢从轮渡口乘船去往江心屿，行船大约十几分钟，即可到达江心屿上的轮渡码头。 岛上轮渡口的广告牌正对轮渡船的出口，上有谢灵运诗句的草书，不知出自谁之手，连蒙带猜：“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正是《登江中孤屿》中后人大加赞赏的四句诗。 东塔之下一栋红顶楼房，掩映在一片绿树丛林中，那就是旧时的英国领事馆。 1876年，《中英烟台条约》增辟温州为通商口岸，温州成为中国第三批被迫开埠的城市之一。次年，英国领事进驻温州。初，据岛上浩然楼为领事办公用房。 1877年4月1日，温州海关正式建立，半年后改名为瓯海关。当年瓯海关颁发的护照，陈列在馆内。想仔细看看内容，无奈隔着玻璃，护照上面的字迹不太清晰。从形状上看与现代的护照已是天壤之别了。 1894年，英国人开始在东塔下，修建一幢西式楼房，做领事馆，监管英国、德国、西班牙、奥匈帝国、瑞典等国侨民及在温州的通商事务。 随着温州开埠，外商、洋行纷纷入驻，国内外航线陆续开通，温州从此开启近代史的历程。现在的领事馆旧址已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这座记忆温州近代历史的洋楼，引领上岛游人走进距今并不遥远的岁月…… 领事馆建筑为三层砖木结构。立面券柱式外廊，清水墙面，窗户砖砌弧形拱券。 从拱窗的一面向外望，透过树枝可以看见西塔瘦削的塔影。 步入楼房，房屋内宽敞明亮，家具装饰保留着当年的陈设。 会客厅、会议室带着西方的贵族格调，站在这里总让人想起电影里见过的场景。 领事馆旁紧挨着一栋二层洋房，那是当年的巡捕房，建于1895年。 江心屿上除了这两栋西式洋房别无其它异国建筑，看得出当时这里是英国一家独大，不然，江心屿或许就是第二个鼓浪屿。 中国百年近代史，一直伴随着屈辱与妥协，列强高压之下的被迫开放。洋房内外，浏览知史，兴衰有凭，游人到此，叹息以往，扶栏听涛声，蹙眉望江水…… 江心屿面积不大，建有环岛路，徒步一圈也够累人的。 西塔之下，小桥流水，清清池塘，人造小景，自然生态…… 岛上除了那两栋西式洋房让人不快，余下的地方都可做户外休闲，赏花看草，尽由你了。 江心屿上还有寺庙，竟与屿同名。据记载：江心屿古时为两个小岛，1137年，由僧人率众填塞中川，两屿遂连接为一，填塞处，奉诏建寺、设坛、传经，名中川寺，通称江心寺。想起谢灵运“孤屿媚中川”，诗句中那个“中川”大慨就是指江心寺吧。 那副“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的叠字联就挂在寺院山门，相传为南宋状元王十朋所撰。 此联巧用汉字中一字多音、多义的特点叠字成联，别出心裁，堪称绝妙。字联看似简单，凡能识字的都能读，但能读准其含义的，估计不多。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读法。不信？有兴趣的朋友不妨试试…… 今天的江心屿既是温州历史的记忆，又是温州发展变化的见证。有如厦门的鼓浪屿，长沙的橘子洲一样，温州的城市客厅非她莫属。 夜幕降临，江心屿不再是一团漆黑，轮渡还在不停地往返于两岸。有了精心的夜光设计，这座江中陆地像是一颗镶嵌在江中的绿宝石，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有月亮的夜晚，清风入怀，美轮美奂，让人浮想翩翩：若是李白来讴歌，或许就是“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若是换了张若虚，或许就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