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家庄的神怪故事（二）

荣光无限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神怪，那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者却又甚少，以至于这种故事大多是听来的。若说这世间没有神怪，那么许多故事就没了根源，许多事情也无法用现代的科学来解释，我想好多人也都似是而非地经历过，就比如小孩子高烧不退，让人去“叫叫”，却也就好了，怎么解释，是合当着就该好，还是被“叫”好了，概莫难测。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却又被这些神怪故事所深深吸引，不是宣传迷信，而是传承一种朴素的大众文化；第一篇写出来之后，出乎我意料地大获好评，则继续鼓舞了我写下去的信心。今日便再整理一则，以飨读者。

故事三，通灵的皮子。作为蒲松龄《聊斋志异》里的绝对主角，狐狸精算是家喻户晓的志怪代表；而此处所说的“皮子”，便是代家庄一带对野生狐狸的通俗称呼了，我想大约是因为自古以来对狐狸的所需在其皮毛，故民间索性称其为“皮子”。话说丈人家前邻，我辈叫作二嫂的，她的父亲原是本乡的乡长，其为人豪爽大方，年轻为政一乡时作风刚正，颇受乡邻爱戴，又生得魁梧英迈，常背了一杆猎枪，无论鸟兽鼠兔之类，无不一枪毙命的，也因了这英雄气概，人常敬唤二爷。一日二爷于代家庄东首故友家饮酒，醉罢便到了日暮时分，分别时摇摇晃晃出得院门，便就了东沟旁那棵大梧桐树下小解，时值寒秋，醉眼里尽是茫茫金色遍铺大地，一轮羞日在西天将那穹宇都染的辉煌热烈。束腰抖擞间，二爷忽得睛光一亮，却见得那东沟东畔一处芦苇荡前，竟有一绝色女子妖娆起舞，只见其一袭白衣，似绫若纱，恰雾如云，身姿袅娜，圜转不绝。正待恍惚时，二爷强自心神归正，再定睛细看，竟是一只白皮子。习惯使然，二爷提腰卸枪，只霎那间便瞄准击发，枪响过后，便是那皮子的啾啾哀嚎声了，趁那皮子痛得原地打转，二爷跑下东沟，援坡而上，欲将其逮获。孰料及至到了跟前，那皮子竟又恢复了精神，一路沿东沟、河崖、北坡逃窜而去；二爷仗着酒劲一路尾随，撵至西河崖处，沟底河流已急转向北，而道路全无，只剩了一面旧称“古城顶”的土崖直竖当前。那皮子在十数丈高的陡崖绝壁前亦是无处可逃，正兽困无计而人欲拔枪时，只见那皮子忽得似化作了一股银绫，竟倏忽间由谷底飞升到了崖顶。二爷惊异之余也不得不放弃了继续追捕。此一奇。次日二爷巡乡回家，正欲由大路进庄，却见昨日那皮子竟当路拦着他不让过去；放眼看去，仍是日暮灿烂时分，那皮子浑身雪披竟被染得赤红璀璨；二爷心下骇然，便要将背在肩上的猎枪取下壮胆，岂料那枪带竟如焊死在了肩上，无论如何也取之不下。于是退出庄去，喊了邻庄一名胆大的汉子作伴又原路进庄，如此那皮子便不见了踪影。此二奇。次一日二爷出门，便听得邻里叫喊乱做一团，昨日伴他那胆大汉子竟一早疯了，也不打人，只四邻八舍地狂吠乱叫着二爷的名字，口口声声地大喊“你原要杀了我，我却救了你，还不知好歹吗！”二爷见状便明白了几分，想是皮子附了那汉子的身；于是结了庄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置备了酒菜香烛，沿着皮子那日逃窜的路径一路礼敬过去，在古城顶的陡崖下磕头祷告了，回庄后那汉子便也不疯了。自此以后二爷再也没有摸过那杆猎枪，反而时时处处教人不要打弹弓、下套子、撒渔网、设陷阱，余生行善积德，和睦乡里，直活到将近九十岁寿终正寝。此奇三。其实也就不奇了，既是真人真事，又颇符合老百姓的合满意愿，又顺应了现代保护生态环境的理念；所以古人说天人合一，我觉得是天然和人类要合一，要彼此尊重，才能彼此理解。皮子现在是越来越少见了，但我们可以理解为对大自然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