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嫂/刘乃智

炎的凝眸刘乃智

　早上吃早餐，刚到一家小吃店门口，一个大嫂跟我我打招呼：“你来了。”

明亮的朝阳照在她的脸上，也照在她那因笑而露的镶的牙的金属牙套上，反射着一闪一闪的银光。

看脸是很熟，想不起来具体是谁，待看到闪着银光的假牙，我猛地想起是谁了，我忙说道：“嫂子，你在这儿帮忙呢？”

她说：“是。”

十几年前，我干一间饭店，她给我帮过一段忙，对闪光的假牙印象很深，我平时叫她嫂子，那区别我家的嫂子，这里就称她为阿嫂吧，北方没有称阿的习惯，这里就姑且称之。

当年她有四五十岁，个子不高，偏瘦的体形，岁月的刀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黑黑瘦瘦的脸，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大不少。

第一次见面，是在院子里，她正对着太阳，因为笑，太阳照在银色的牙套上，一闪一闪发着银光，所以就有了第一印象。

在一块儿时间长了，也知道她的一些过去。自云娘家是一个叫小庄（代称）的小自然村，村子不大，有几百口人。年轻时也是村里的一枝花，个子单条，瓜子脸长睫毛，明亮的眸子，小巧的嘴吧，走路的身段自带风情，是十里八村的小伙梦中人儿，有事没事都要到她家门口转转，为的就是那惊鸿的一瞥，谁要是能搭讪上一句，心里要美上几天，梦里也笑醒了。

每到收麦收秋时，都有许多小伙去帮忙，同时也相互较劲，看谁更有力气更有技能，以博美人一笑，更有机会。 有了生力军的帮忙，她家的农活是全村干完最早的 ，每说起这些，她的脸上都会泛着光泽，很有自豪感。

最后被现在的男人捷足先登了，抱得美人归，用她的话说就是便宜了那个龟孙了。

有一次，又说这个话题，我跟她开玩笑，说了几句顺口溜：

小庄一枝花，种到老王家。

未结黄金果，先开白玉花。（女儿大儿子小）



她说她家老头姓张，我忙说：赶紧拨了，种到老张家，大家都哈哈大笑。当然，阿嫂也少不了一闪一闪地闪银光。

　　我妈妈也在店里帮忙，只干活不要工资。她擀的手擀面又筋道又均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机器做出来的，但熟人是知道的，那是老妈的一绝，所以我店的手擀面很有名，老妈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做了，很想妈妈的手擀面。

阿嫂是干杂活的，有人吃手擀面时她擀。那时，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有活她就慌，在屋里转来转去，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一碗手擀面好长时间擀不出来，客人等待很长时间，有时会转来转去，等不到那碗饭，有几次客人到厨房要。大家都在忙，没人知道面条是咋回事儿，我是赔着不是，说马上马上，所以说餐厅的马上不可靠，既不知马在哪儿，更不知何时上。

妈妈这时就会一把拿过擀仗，三下五去二就擀好了，瀑布般的面条就下了锅。

忙完问阿嫂怎么回事，那么长时间面条都擀不出来，她干笑不说话，只有牙套在一闪一闪地泛着银光。有一次，客人催了几次，又到厨房里发脾气，我只能赔着小心，说尽好话，还是老妈拿着瀑布般面条下到锅里，客人才稍收了火气。问阿嫂到底怎么回事，得到的还是一闪一闪的银光。

我开玩笑说：

天不怨来地不怨，

谁让你吃手擀面。

等不着你出去转，

回来还是干瞪眼。

大家都被逗笑了，阿嫂当然也放岀一闪一闪的银光。

有一天大家都在忙，就是不见阿嫂，前厅以为她在后面忙，厨房以为她在前厅，等我忙完了，去前厅看看，发现她坐在桌前，悠悠哉地喝着茶，像是个忙的看客，大有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之势，我看了她一眼，她可能有点不好意思，我又收获了一闪一闪的银光。

她还在为生活而忙，也许也不是为生活而忙，只是为了生活不那么空虚那么寂莫那么无聊吧，才出来找点活使自己生活更充实，我不想胡猜，她好像还是那样，十多年了，不显老，也许劳作会使人冻龄吧。

但愿世间所有的苦涩所有的丑陋都化做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