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童年》 文／颖

颖

　　或许大部分人觉得童年都是美好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而我的童年回忆起来，显然绝大多数时候是与快乐、金色童年之类的词语无关。现如今，岁月的年轮已旋转到知天命之际，忆往惜，虽苦犹甜。

我有个大家庭，排行老五。上有一个大哥，三个姐姐（大姐比我大12岁），下有一个弟弟。也就是说我是父母的第四个女儿，人们都说小女儿通常是最受宠爱的孩子。而我，虽然也是最小的女儿，却是最不被喜欢的一个。在物资匮乏食不果腹的上个世纪70年代初，我的出生，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忧愁。打从记事起，就经常听我上面的两个姐姐（一个比我大七岁，一个比我大九岁）说：“你是被我们俩抢回来的，知道吗？要是没有我们俩，你早就被人家抱走了。”童年记忆中的我是听着这些话长大的，也由此内心埋下了深深的不安全感，尤其是在我弟弟出生以后。小时候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件事，在我弟弟刚学会走路，我不到六岁的时候，农忙收割期间，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在打谷场上晒稻谷，旁边的仓库屋檐下摆放着一台打谷机，妈妈把我和弟弟安置在打谷机旁，交代我照顾好弟弟，就去忙了。记得我当时对那台打谷机很好奇，见过大人们用脚踩的时候，上面的轮子转的非常快，一下子就可以把谷粒打的很干净。我就尝试着也用自己的脚去踩那台打谷机的踏板，结果一脚刚踩下去，弟弟就大哭起来。原来我弟弟用手扶着打谷机，我踩下打谷机踏板的一刹那，弟弟右手的食指就被削去了指尖。我一下子呆立在原地，妈妈闻声跑过来，抱起了弟弟，抄起身边的扫帚（绑着竹枝的那种大扫帚），把大扫帚倒过来（扫帚上是用大人的手才能握住的木棍柄），直接朝着我的头顶敲下来。之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我想当时肯定是被我妈妈敲晕了。只知道后面的事情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至今都想不起来。现如今，弟弟也已经40多岁了，偶尔聚在一块儿，他看着他的食指，还会说起都是我害的，每次我也都只能讪讪的说，那时候我也小，不懂事。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担心父母交代的事情没有做好，惹他们不开心，处处小心谨慎，从不敢顶嘴，从不反驳，更别提反抗了，安排我做的家务事永远排在学习之前完成。以致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正眼看陌生的人，有需求也从来不敢直接开口。记得小学期间，学校有活动要求所有的学生穿白衬衫和黑裤子，我永远都是穿我姐姐们留下的，我小时候又瘦又高，穿姐姐们的旧衣服显得又宽又短，永远不是合身的尺寸。

我知道自己学习真的挺努力了，穷苦的时代，大部分时间用来做家务，用于学习的时间真的太少了。但我依然是当年村里小学五年级（当时是五年制）全班乃至全校唯一一个考上初中的应届毕业生，记得母亲当时还在邻居面前得意了一阵子，因为邻居家的女儿比我大两岁，是复读了一年后才考上初中的，我们俩是当时村里唯一考上初中的两个考生。初中三年的学习生活依然延续着以家务活为中心的日子，记得我数学成绩很好，期间还代表学校参加了县里的数学竞赛。初三那年，姐姐们都出嫁了，哥哥也结婚了工作生活都在城市，爸爸也在城里打工。家里只剩下妈妈，我和弟弟三个人。初三下学期，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伤心难过却无力反抗又无助，我很想继续读书，可现实很残酷。当妈妈告诉我初中毕业，你就不要再上学了，出去找事情做，贴补家用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难过，至今想起这件事情依然会湿了眼眶。只记得，当时听完妈妈说的话，我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回答。只记得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了作文里，写了一篇发泄自己无奈甚至有些不满情绪的作文。这篇作文起到的作用就是班主任语文老师连同数学老师两个人连续到我家里家访了两三次，找我妈妈谈话。有一次家访结束后妈妈哭着跟我说，老师说你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应该要让你继续读书，而且成绩也不错，可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最后妈妈答应我说，如果你能应届考上高中就让你继续读书。那一刻，我和妈妈两个人抱头痛哭，我知道妈妈终究是爱我的。

虽然小时候的家里真的很穷很苦。但是好在兄弟姐妹多，一大家子在一起时，多多少少能够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想起哥哥姐姐们给予的关爱，幸福感还是多过苦难。

人的一生，好与不好都是一种经历，好是精彩，不好是磨砺。感恩生活的恩赐，无论酸甜苦辣，每一段历程都是一次成长、一次修行、一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