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者:蒋全喜 2024年1月20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道是什么的怪异思维局限,我心里一直认为过小年之前杀猪,都不叫“杀年猪”。或还未有年节的气氛,这是其一。更因是我们那时候,学校还没放寒假,没有看到杀猪吃肉的全过程的缘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杀年猪”可是家里最热闹的事情了,谁家的年猪肥大,就代表主人家越勤快,日子就越红火。还有条不成文的讲法:猪血也代表财运,如果猪血越多,就说明主家来年财旺,而且都希望一刀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如果是绿刀子出,那是杀到胆上了,血是苦的,不能灌血管了。杀出来的血很少,那就是杀“夹”了,杀猪师傅的名声就难讲了。拿个盆子接血的人也要灵巧,否则会弄得满地是红,便宜了别人家的狗,这时候女主人会拿一叠火纸沾一些猪血,过后烧给祖宗先人,大概是请他们也来参与大餐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杀年猪的事,众亲朋好友都很乐意来帮忙的,抓脚的、扯尾巴的、刮毛的、翻肠的、砍骨头老壳的、灌血管的、切五花菜的,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们小孩们的本职工作就是递菜刀、滔水、烧火,也有时拿一样东西故意多绕几圈,假装很忙的样子,其实是想看看热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然,接舅爷喊娘娘这是必须的,一大帮亲友聚会也联络了感情。穷乡亲越走越亲,狗朋友越喝越有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家乡的杀猪菜,永远是那么简单:猪脑壳开汤,再烫猪下水和血口菜,味道却是永远的难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经过一场紧张劳作,这时男人们最忘形了,可以完全放松地围坐火锅边,吃着、喝着、讲着,一边看着碗里的,一边还想着锅里的,把一瓯又一瓯粗淡的红薯酒灌进肚里,兴奋了还猜几码,感叹不咸不淡日子里的如意或不如意,时而品评揣测村里的某件与自己有关或者无关的事情,直到酒精麻醉了本不利索的嘴巴,才涨红着脖子和脸庞、歪歪扭扭离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我们家里通常只喂养两个猪,养多了,没东西喂。不养吧,黑锅巴烂红薯丢了又可惜。两个猪,成双成对不寂寞,还争着抢食,一桶猪潲不管好丑,倒进去,啪啪啪几下,便抢了一个精光。如果只养一个猪,娇嫩得很,它便不急了,慢条斯理的嚼啊嚼,嚼上大半天,把渣渣嚼一堆,嚼掉一点水,用嘴壳壳朝盆底一拱,打翻在地,不吃了,气死你主人家。养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辛苦,它和人一样也是一天三餐不能少,当然也是女主人家来操劳,所以现在每每有情景回忆母亲时,都是母亲的一个背影:右手提着一大桶猪潲,左手斜伸着来保持身体的平衡,从灶边急急地走向猪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实,家里同时喂养两个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交“任务猪”,即先帮公家养一个,才能轮到自家杀一个,否则,就是“杀黑猪”,被人举报会有大麻烦的!交“任务猪”就是喂养到约160斤的样子,再抬到公社的文市食品处去卖给它换一张杀猪证(杀猪证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见过,只听说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文市食品处就在唐家田村的江边。那时候的食品处可是一个要害单位哦,我们小时候赶闹子就喜欢去食品处耍,那里有好多猪,白的、黑的、花的都有!还有什么约克猪、长白猪。更有大猪,起码是600斤以上的样子,肥古浓冬的,这个猪是我们去食品处的必看项目。对食品处的工作人员,我们都是仰视的,他们的幸福指数很高的,肥头大耳,餐餐猪肝粉肠,往你身边一过,就是一股酒肉昧,还时不时打一个饱隔,对于过了中午两点钟还没吃点东西,还要步行回家才能吃点冷饭的我们来讲,是何等的蹂躏!更厉害的是,在收购“任务猪”时,他就是裁判官,给猪定级,由他说了算,一级差20块钱啦!当时的猪肉价是1元2毛钱一斤,你讲这要紧不要紧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然,我们这些老百姓在交“任务猪”称重之前是可以尽量地投喂它的,多吃,还要菩萨保佑它不要屙屎拉尿,这些都是钱啦,拉出来可就是银子变成粪了。送“任务猪”不让猪拉屎这种事,在下芝湾的祥发拐两公婆还为这事打了一架呢。他们抬猪去食品处的路上,那头不听话的斋猪鬼居然接二连三地屙了几泡大屎,已经过了文村了,祥发拐要想抬回去喂饱后再卖,她老婆不同意,说是拉的不很多,于是先争吵后对打,祥发拐嘴巴还出了血。后来是不是抬回家了,我就不清楚了,那天是闹子天,我跟着大人赶闹子,是大事。他们的打打吵吵只是平常的一个小插曲。这个祥发拐还蛮有政治觉悟意识的,生两个崽,分别取名“庐山”和“会议”,说是纪念共产党的中央全会在江西庐山胜利召开。这个祥发老哥子,他的兄弟的名字也蛮爽快,就是倒过来叫:发祥。我泱泱之文化大国,汉字成千上万组词过亿,他们的老子娘为何就拿这两个字来出气呢?不甚了解!只能说他们的家族就取名传统确有一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的记忆中,只有百清哥家杀年猪时专门很亲切的像大人式的邀请过我,喊我早点去要动手的,当时我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所无能的杀猪佬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近年末了,哪家有肉猪杀的,能否喊一下我去动手,好让我们再体验一下童年的回忆,吃出浓浓的乡情,喝出过去的情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着热腾腾、香喷喷、美滋滋的一大锅“杀猪菜”,我流出了口水。咦!脸皮怎么好冰冷呢?一摸,是口水湿了忱头套—————原来是在做梦呢。</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