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策星︱​ 年味 （好文推荐）

浮名半生

　　进入冬腊月，你如果来到房县城的乡镇和农村转一转，就会看到、听到、闻到一种过年的味道，立体型的包围着你，使你有一种感觉，哟“要过年了”。

　　当你走进房县的城镇、乡村、孤山野洼、单家独户，你会看到，冬腊月的天空，天总是铅灰色的。惨白的太阳，被寒冷脱去了它燥热的外套，只留下一丝暖暖的光线，西北风在悠悠地刮。屋檐下朝阳的街面上，坐着三几个老人，他们在享受着太阳剩余的暖气。越过晒太阳的老人们头上朝上看屋檐下，阳台上，悬挂着一块块四四方方的五花肉，这五花肉上面抹满了用五香炒出来的咸盐。更有那过细的撩亮人（房县土话：聪明、贤惠的女人），上边还用洑汁酒替代卤水抹了一遍，这样的腌肉，能过五黄六月而不长虫。紧挨着方肉的是腊排骨，一两尺长的腊鱼。这些挂在屋檐下的腊肉中，还有一串串悬挂的香肠。肠衣用的是牲猪的小肠，把小肠洗净，吹上空气晾干备用，然后再用猪肚皮上的拖泥，也就是五花肉配上香料、食盐、香葱剁成馅灌入肠衣之中，每隔一尺长便用绳子拴断一节，挂在严冬腊月中让冷风吹干。这样的香肠又叫腊肠，把蒸熟或煮熟的香肠，切片装盘下酒，又开胃又解馋。腊肠、腊鱼、腊肉、腊蹄、腊排骨、腊牛肉、腊鸡子、腊羊胯子，还有各种从山上猎取的野猪肉、野兔子、麂子、野鸡，以及那些晾干了的野菌子、野果子、野竹笋、蒜头、干豇豆、柿葫芦、柿干，这些丰盛的食物悬挂在家家户户的屋梁上，可谓琳琅满目。此外还有为新一年年猪准备下的干萝卜缨子、干红薯，一捆捆的挂在檐下。温暖舒适的干草，成了麻雀理想的天地，它们在上边做窝，整天叽叽喳喳的，好像在提前过年。

　　走在城镇或者乡村的路上，你会听到远远近近传来的杀猪的声音。走近一看，一头被刮得雪白的年猪，正在被杀猪匠切头、卸蹄、分边。他们把剖成两片的猪肉分别用秤勾起来称重量，有的猪肉，由于太肥又太嫩，竟从秤勾子上溜了下来。在杀猪农户的家中，传出来砍刀剁骨头的声音，新鲜的毛血旺，早已被勤快的家庭妇女用开水捞了出来，放在筲箕里，颤巍巍的，向人显示着诱惑鲜红的颜色。遇到哪家杀猪前来的客人就不要客气，接客不胜遇客。盛情的主人家会挽留你尝一尝他家年猪的肉香，新米酒的醇厚。

　　在城乡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如兰似麝的醇香，引诱地人昏昏欲睡，这是房县黄酒的醇香。房县是黄酒的家乡，家家做酒，人人会喝，无酒不成宴席，会喝酒的，在新谷登场后就做下的农历九月九的“重阳酒”。它醇香扑鼻，被农家细心的“祥”（窖的意思）在那里，只等新年到来，等到那一声团年的鞭炮响起，才来开窖取酒畅饮。

　　不会喝黄酒的，就用甜糟子来代替，这种甜糟子是米酒的孪生兄妹，黄酒如同大哥，醇厚、刚烈，而甜糟子如同温馨可爱的小妹妹，清甜、绵口、缠绵。酒能舒筋活血，具有活血化淤作用。

　　农家还有一种新年用来待客的茶。除开甜糟子以外，把糯米用水泡胀，然后放在屋檐上利用严寒的冷，把米冻成干米，然后用油炸一遍，这些冻米就变成了白花花的冻米泡子了。一来客人，就 用一个小瓷斗碗，抓半碗冻米，上边放一小勺白糖，再用滚开的水一冲，就是一碗香甜可口的冻米茶。很多讲究的巧妇会在泡胀的糯米冻晒之前，分别用红蓝两种色素各染几百颗放在一起，红的、白的、蓝的，泡在茶具里点缀出严冬中的梅花来，又好看又好吃。一碗冻米茶，既有香油（即芝麻油）炸的清香，又有融化了的沁甜的白糖水，热乎乎地送到你手上，喝一口，，又解渴又解饿。

　　汤圆也是一种待客的茶点。新年到来，来客了，就把汤圆粉面用温热的水和一点，掐成圆团，中间包一点红砂糖，用开水下出来。有的在开水里再放一点甜糟子，用斗碗盛上四个、六个或八个出来，四个汤圆，意味着一年四季工作顺利，发财发福，添福添寿。六个则寓意六六大顺，八个就是发发发的意思，吃这种茶点可谓寓意丰厚，团团圆圆，红红火火。

　　房县的年与别的地方不同，主要表现在吃的花样上，这也许和流放文化有关吧。房县家家户户，每年都有做酥炸的习俗。“吃了腊八饭，就把年来办”，酥鸡子、酥排骨、炸卷卷，特别是用白面制作出来的油炸东西；麻叶、京果、豆角、油条、油馍尖。一动酥炸，品种更多，酥肉、卷卷、鸡子、排骨。

　　卷卷是用五花肉剁成陷，里边掺上粉面和鸡蛋，用打豆腐揭出来的豆油作皮子，把剁好的肉馅裹在豆油皮里，然后混上粉面鸡蛋调合成粉剂放在锅里用油炸出来，这种油炸出来的卷卷都只有七成熟。到吃的时候，做汤、合碗时再加一道工序就成熟了，咬一口，滋味更浓。酥肉，就是把肥肉，用滚油一炸，炸出肥肉中的油，酥出一种嫩黄色，带一点焦黄的边，外酥里嫩。吃火锅时，放一点在里边，香油、猪油都释放了出来，滚滚的汤里再加上葱花，姜米，切碎的红辣椒，加上一把翠绿的菠菜，或者一把青绿的白菜，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中午时分，各家各户的厨房中都似召开了音乐会，锅、瓢、碗、勺都一起奏响，切菜刀在案板上竞赛般的响了起来，有单刀切菜声，也有双刀剁在馅子上的声音。老练的厨师会在案板上剁出鼓点子的节奏“咚锵、咚锵、咚、咚锵、咚不隆咚，锵、锵、锵”。炒菜的锅铲子在锅中发出炒菜的响声，高压锅里熬的白木耳红枣汤，发出了汽笛般的鸣叫。蒸笼里蒸的肉包子、糖包子、花卷冒出团团的烟雾，香气能够窜出几里路远。家乡的房县，我在很远很远的内蒙古，都能够闻到您的“年味”。

余策星，十堰市作协会员，本土民俗专家，作品散见诸报刊，著有《雷天明》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