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厂官场（十九集）玉格格题图设计 小说可能太过于真实，但无意冒犯谁

春暖花开

21车间主任吴秃头儿举着玻璃杯子，晃荡着血一样的葡萄酒，一张马脸红光灼灼。

建设宾馆最大的会议室，能够容纳200人的叫“荷花厅”，临时改成了宴会厅。霓虹灯光怪迷离，流光溢彩，人影幢幢，人声喧沸。

建设厂中干以上的领导干部都聚集在这里，参加一年一度的表彰大会。所谓的表彰大会，就是发红包嘛！拿建设厂党委书记兼厂长陈上升的话来说，就是“分享一下我们的胜利果实”，苦了这么多年了，终于苦尽甘来。

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自助餐”，就在这里举行了。说起自助餐，大家从来没有听说过，听说国外早就盛行这种自己拿自己吃，吃多少拿多少；哎呀，五花八门，山珍海味啥子都有。后来有人讲起这个自助餐是这样形容的：

“哎呦，我的个天呦！那酒都有十几种酒。啥子葡萄酒，啤酒，白酒。威士忌，白兰地，1922幕黎黑。他妈妈的，那个水果太多哟，从来没有见过的，你要吃的随便自己拿。那个蛇果你吃过没有？是啥子伊甸园里的那个光屁股妹妹吃过的。一些好吃的东西，你不好意思去拿的话，你不拿，自然有那些漂亮妹儿给你送到眼跟前来。那些漂亮的妹妹听说是啥子“模特儿”，从外地请来的，一个个全都是一米六八，还有两个俄罗斯美女哩！简直像……哈哈仙女呀！……”

建设厂这个年终表彰大会跟往年完全不一样。以前召开年终表彰大会，在建设影剧场举行。班长以上的干部都去参加，厂领导干部，齐刷刷的在主席台上就座，几千人的代表们，黑压压的挤在会场下面，仰望着在聚光灯下的领导们。

劳动模范上台戴大红花。奖品就是一个陶瓷盅盅；一套枕巾；一条床单。

而这一年，1992年12月19日，这些领导们，这些劳动模范们都没有奖品了，清一色发现金。中层领导干部以上的十万元，厂级劳动模范10000元，车间一级的劳动模范3000元。

这在建设厂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市场又突然放开了。各种产品供不应求，建设厂积压在库房里的摩托车一销而空。

而这一次表彰大会分两步举行。建设宾馆召开中层领导以上干部会议。参加会议的是各科室处长，车间主任，以及几个比较大的车间的党支部书记。令人奇怪的是一些配套车间，辅助车间的党支部书记就没有通知他们来参加。如果没来参加这次会议的中层领导干部，主要是一些车间的党支部书记，恐怕就不会得到这十万元的奖金咯！

党委这边简义勇副书记居然穿了一套咔啡色的西装，扎了一条西红柿颜色的领带出现在杯光交错，浪声四起的“自助餐”聚会里。他红光满面，麻子点点突出。

可是，建设厂党委常务副书记李专一没出现在自助餐会场。他没有被这十万元的奖金所打动，他令人感慨地保护了自己的尊严！

这是别开生面的形式，完全令人感到陌生又惊奇，特别令人向往的自助餐表彰酒会！

那些一米六八的美女们，紧身旗袍勾勒出婀娜的身材，象一只只花蝴蝶穿梭其间。

菜台上置放了美酒，美食。光是酒类就有七八种，法国的波尔多斯红葡萄酒，意大利威士忌，苏联的伏特加。当然了，也有中国的酒，白酒：泸州特曲，五粮液。

吴秃头儿举着玻璃杯子里面的血一样红的葡萄酒，当然就是法国的波尔多斯葡萄酒了。他红红的眼睛里，闪耀着醉醺醺的光说：

“哎呦，啥子葡萄酒哟！还啥子波尔多斯的，难喝、涩嘴！还是我们的泸州大曲五粮液好喝！哈哈，今天真高兴……”

明显的他有点醉了。

他眼光尽往穿着旗袍勾勒出婀娜身材的美女们身上瞄。他从不去餐台上自己拿食物，总是从这些美女的托盘上去取，趁机搭话，调笑。他的邻居叫吴小妹的建设宾馆娱乐部（就是台球室当服务员）今天也被选派来当服务员来了。

吴小妹面若桃花，眼若秋水。那一袭段子旗袍勾勒出女性的特有的婀娜多姿的身材，标准的“s型”，就是前拱后翘。吴秃头儿在看见吴小妹那一瞬间，傻乎乎地盯着看，口涎也掉进了酒杯里了！他在诧异，那个是背着小书包，每天都一蹦一跳的黄毛丫头居然转眼之间长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他喉咙里咕噜的一声，想向吴小妹打声招呼，没等他反应过来，吴小妹就条水蛇一般款款地消失在人缝里。吴秃头儿算个什么官儿呀“中干”，21车间摩托车装配车间的主任。人家徐副厂长才是大官哩！徐副厂长早就说要把吴小妹调到厂部办公室去当接待员。徐副厂长在吴小妹粉嫩粉嫩的脸颊上揪了一下说：

“嘻嘻，好好干，不错！嗯，人不但长得漂亮，还聪明。在宾馆里面做事，太屈才了。等几天，到我们厂部办公室来……”

吴小妹当然心花怒放，前面的道路，铺满了鲜花，充满了阳光。他从车间的山洞子里面调到建设宾馆，当服务员费了好大的劲，送了那个建设宾馆总经理王玉花一对金耳环哩！880元。还给车间主任，还给段长，还给班长都送了礼的，如果不送的话，他们不放人的。

放过了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女，吴秃头儿回过神来开始讲话。吴秃头儿的讲话，把谭副厂长谭胖娃惊醒了。谭胖娃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伏在他的耳朵门子上说：

“今天这个场合注意到噻，不要出洋相哈！”

谭胖娃儿端着的玻璃杯子里也是红葡萄酒。抬眼一看，好多人的杯子里几乎都端着是红葡萄酒。大概是他们觉得他们就应该喝红葡萄酒嘛，这是比较有品位上档次的。连法国的红葡萄酒都没有喝过的人，肯定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了。谭副厂长端着法国红葡萄酒，叫什么波尔多斯？他小口小口的吮着，品着味儿，仅管涩嘴得很，还兑了很多的可乐在里面，依然难以下吞。但他做出很享受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经常喝这种酒的人。好几个出过国的中层领导干部都是喝的红葡萄酒，但，22车间的张卫国主任，就是80型摩托车总装车间的主任。他虽然不象吴秃头儿那样端着拳头那么大的红酒玻璃杯在那里晃荡，招摇，出洋相。他端着的是手姆指大小的一个小酒杯儿，静悄悄的躲在角落里，品味中国的名酒五粮液。他不象吴秃头儿那样举着红酒杯子，醉醺醺地到处惊叫唤，疯扯扯的样子。他小口小口的吮着，品着味儿，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最近，80型摩托车产量没有提上来，陈上升厂长很有意见，在电话里居然骂了人，最后居然把电话摔了。批评他：外面等着要摩托车的排队排到唐家沱去了，你们成天在磨蹭啥子？！

那个80型摩托车的产量不是嘴巴说提上来就提上来。日本雅马哈只提供那么多的零配件嘛，那有什么办法？自己制造不出来嘛！20%的零配件国产化率都达不到，怎么能提高产量啊？

这小日本也是太讲究，车架上烤漆一个气泡都不允许过。还有那个坐垫高一厘米都不行！这些简单的零配件，小日本鬼子专家在挑刺哩！是中国的零部件质量太差，只能用他们日本雅马哈公司那边送过来的零配件。

市场上等着要。建设厂党委书记兼厂长陈上升当然着急了，急得骂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建设厂的中干们好像都喜欢喝红葡萄酒。不喜欢喝红葡萄酒的，肯定品位不高啊！这个红葡萄酒好喝，好像成了建设厂中层领导干部们的一种共识，大家不由自主默默无声地都端起了红酒杯，频频举杯，嘴里面不停的吆喝着：干杯！干杯！

建设厂党委书记兼厂长陈上升端着酒杯致开幕词。他右手端着酒杯，趋近落地式麦克风。厂部办公室主任汤才俊主任见状，立马上前从陈厂长手上接过了红酒杯，转身又递给了穿着旗袍，在旁边亭亭玉立，满面桃花红的吴小妹，吴小妹优雅而笑眯眯的放在托盘上。

“同志们呐，我们今天这个会是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奋发图强的大会！”

荷花厅里爆发出了一阵喧闹：是掌声和呼叫声混合的一种喧闹。

“过去的一年，我们在艰难困苦中咬紧牙关闯荡过来，终于迎来了今天这个丰收的季节……”发言稿是廖秘书写的吧？也可能是廖秘书写的有点文绉绉的。刚读了几句，陈厂长就有点不耐烦了，干脆就把稿子揣进自己的裤袋里，乘着酒兴敞开了说：

“我们建设厂是好样的，发扬了建设精神：团结向上，爱厂如家，敢打硬仗！”

旁边谭副厂长端着红酒杯，挤过去伏在陈厂长耳门子旁悄悄说：还有一句哩！叫“吃苦耐劳”。

陈厂长以为这个谭副厂长，谭胖娃此时此刻打断他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凛告，停顿了自己的讲话，低下头来认真听他唠叨，一听是这回事，就楞了他一眼，那意思就是：扯鸡巴蛋！就不理会他了，自己接着讲下去：

“前两年，国家宏观调控经济，银根紧缩，不仅仅是摩托车市场恼火，其他的市场都恼火嘛！那个时候，龟儿子的都说咱们建设厂要完蛋了！

事实证明，我们完蛋没有？！没有嘛！建设厂不会亡。就是咱们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说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其实，这句话是不是邓小平说的，是《人民日报》《红旗》杂志上发表社论的一个标题。陈上升同志没有时间去进行考证，他这样说，建设厂的中干们十有八九，肯定都认为陈上升厂长说的没有错！

唯有那个端着酒杯，笑眯眯的脸上麻子点点隐隐呈现的简副书记心里明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中央党校的某个老教授提出来的。

他明明知道陈上升厂长在这里是瞎说，但他肯定不会像谭副厂长那么蠢，去找陈上升厂长同志纠正他的错误。

那个像晾衣杆那么高的工程师夏和平端着酒杯在旁边，一副没有睡醒的愁眉苦脸的样子。街坊传闻，或者是建设厂的官场上流传说，他最近同陈上升厂长吵了一架。具体吵什么大家都不太清楚，但是据有的人介绍，那天吵架吵得很凶。陈上升厂长骂娘了。夏和平同志脸青面黑，最后好像眼角还含着了泪花。

总工程师夏和平同志最近负责建设厂摩研所那边的工作。主抓摩托车开发设计吧？可是，建设厂自己研发出来的60型高架摩托车，并不是摩研所他们设计搞出来的呀！80型低架踏板摩托车也不是摩研所设计的，是从日本雅马哈公司再一次引进的新的摩托车品种嘛！大家都看出了端倪，陈上升直接同日本雅马哈公司谈判，总工程师夏和平一直都插不进手。人称夏总的总工程师，每天到厂部自己的办公室签到以后，就直接又去摩研所。据说摩研所正在开发设计125摩托车，好像是从沿海深圳那边买了一辆日本本田公司的，好像是走私货，正在进行拆卸测绘。夏总工程师找了好几次陈上升厂长说是要进行这方面的工作汇报和建议，但是陈厂长几次都拒绝了，说自己忙得很，另外抽时间。其实，可能是陈厂长根本就没有把摩研所的这些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且没有当回事儿。摩研所那几个人有什么能耐呀？以前是生产冲锋枪的技术员，对摩托车这一摊完全是门外汉，尽管最近招了几个大学生，但都学的是柴油机，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扯鸡巴蛋！

陈厂长，陈上升气极了，从嘴巴里就要蹦出来就是这么一句脏话。

建设厂党委书记兼厂长陈上升看不起他们，是有道理的，有人就看见摩研所的赵溯源技术员偷偷摸摸的在厂部办公室大楼外那颗百年黄葛树下掏黄泥巴。

起先好多人觉得奇怪，好好的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不好，非要在这个花园里黄葛树下捣弄黄泥巴干啥呀？

后来人们才看见那个赵溯源用这个黄泥巴摹仿着125摩托车的那个坐垫做模型。

人家国外用电脑扫描，你却还在这里用稀泥巴胡搞啥呢？

后来，陈厂长终于答应了夏和平同志的汇报。刚刚一坐下来，陈厂长就摆了摆手，叫夏总工程师别慌说，他先说。陈厂长第一句话就说：

“你们摩研所不要搞啥子125了，协助21车间把60型摩托车的工艺图纸完善一下。”

当头一棒。建设厂总工程师夏和平同志还没有回过神来，又听陈厂长说：

“他们21车间搞出来的60型摩托车，好像是从手工作坊里敲打出来的。你们摩研所当前的任务就是要在理论上，技术上要给予协助，帮他们完善。加工工序呀，刀具量具呀，等等等……”

这一下，夏和平算是听明白了。陈厂长的意思是让他们放弃手中的125研发，去帮助21车间那个吴秃头儿的60型摩托车。怎样形容当时夏和平同志的那种心情啊？用兜头一盆冷水？不，好像就是一咕噜摔进了冰窟窿里去的那种感觉。摩研所20多个人没日没夜的搞啊，两个多月，废寝忘食，挑灯夜战，临了就这么一句话，给抹杀了！这不是欺负人吗？为什么不早点指示？

而且，摩研所的这些人在夏和平的带领下，星期天节假日都没有休息，都是泡图书馆查资料啊！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不搞就不搞了呢？

当时夏和平是带着哭腔在那里申诉的。廖秘书第一个看见陈上升厂长骂了一句“扯鸡巴蛋”，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夏总工程师呆在那个小会议室里，好久都没有出来。出来的时候廖秘书还看见他的眼角上分明闪耀着泪光。

后来有人根据市场的情况说：

“哎，要是当时放手让夏总工程师他们搞125摩托车，说不定又是一个经济增长点呢！大排量的摩托车好卖！那些跑摩的的都是这种摩托车嘛！”

从那以后，夏总工程师就再没有和陈上升厂长说过一句话，见面就是互相目中无人的样子，互不理睬。

在这个庆功会上，他端着酒杯，站在陈上升厂长的旁边，就是算给陈厂长很大的面子了。

这个庆功会上出现的不和谐的一幕，就是夏和平同志绷着一张苦瓜似的脸站在建设厂党委书记兼厂长陈上升同志的旁边。这个庆功大会，大家都兴高采烈，都分了一大叠的奖金呀！怎么还做出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不是败大家的兴吗？

其实，这里面有很多讲究。最重要的一点：作为建设厂的总工程师嘛，相当于副厂长级别，在摩托车建功立业方面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建设厂的50型摩托车，60、80摩托车取得了丰硕成果，都跟他总工程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能高兴得起来吗？

陈厂长兴奋的脸庞涨得绯红成了猪肝色，鬓角处仿佛还有亮晶晶的汗珠儿。大家都看得出来，陈上升厂长很是兴奋，也很是高兴。想想前一段时间，摩托车积压在库房里，让人心急如焚的日子，真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市场变化太快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库房里的摩托车就销售一空了。

大家都认为这是建设厂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的功劳。如果不是他的坚持，风吹草动一遇困难就张惶失措，又想着办法下马，去搞另外的什么电视，冰箱，空调之类的，去瞎折腾一阵，就会把今天这个市场变换带来的机会给溜走了，就不会有今天的苦尽甘来了！

所以，陈上升同志有理由有资格在这里趾高气扬，兴奋难耐！他胖乎乎的圆脸泛着红光，一双蚕豆眼睛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缝儿。他时不时的举起红酒杯，频频回礼。这使人联想到很多国家元首面对疯狂的欢呼的人群，频频招手的那些场景。

陈上升厂长继续他的讲话。他主要是讲了今后的工作重点和设想：

“明年……哦，不对，就是今年，已经是今年了。今天是1992年1月3号嘛！我们要花大力气把摩托车的产量抓上去，我提出一个目标：就是年产摩托车100万辆！

（顿时，全场瞬间安静。沉默了片刻，人群里突然又嗡嗡嗡的喧闹起来，也许是大家从陈厂长的100万辆摩托车的宏伟目标当中回过神来了。）

“具体一点就是50型摩托车三十万；60型摩托车三十万；80型摩托车20万。另外，我们准备还要从日本引进90型女式踏板摩托车。我们要当全中国摩托车行业的老大，我们不能让嘉陵集团、轻骑集团跑在我们前头去……”

这是一个宏大的计划。这一年全年建设厂把所有的摩托车都销售出去了也只有35万。

一下子要完成100万，是不是有点天方夜谭呢？有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呢？

陈厂长提出的这些目标和设想，完全没有和党委通气、也没有与谁商量过。他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判断：趁着这个时候大上摩托车，迅速占领市场。他非常同意销售处处长曹德旺外号叫曹狗屎的观点：抢占市场，就是抢占商机。

确实，陈厂长提出年产摩托车100万辆的宏伟目标，在建设厂里引起了轰动，也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甚至很多人写信给上级领导反映，也就是给西南兵工局的领导人写信，还有建没厂总工程师夏和平同志直接给北京的总装备部反映情况。就是说建设厂生产100万辆摩托车是不具备条件的，有可能再犯一次“大跃进”似的错误。

正当不少人持犹豫，将心将疑的时候。由西南兵工局主办的兵器行业报《西南兵工报》发表了陈上升同志的一篇文章，题目是《大力发展摩托车正当其时》。这篇文章的主题思想就讲：中国经济改革开放，百废待兴，市场上什么都缺，我们正是要抓住这个时机。100万辆摩托车投放中国广袤的农村和无数的城市，犹如汪洋中的一滴水。谁抢在了前面，走在了前面，谁就可能成功！

建设厂党委副书记王峰同志直接召开各车间处室党支部书记会议，安排基层党组织党支部党员生活都学习这篇文章，深刻领会文章的精神意义。而且，在每一个星期一举办的建设厂“生产调度会”上，主持会议的徐副厂长面对着台子下面参加会议的各车间生产主任，调度组长等领导干部首先宣读了这篇文章。徐副厂长是一个40多岁的一个中年人，但是满头的白发。他不像谭副厂长谭胖娃儿那样爱出头露面，更不像夏和平总工程师那样把自己的精神状态，思想情绪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他很少说话，总是喜欢听下面汇报，然后不做表态。每个星期一的生产调度会，都是由他来主持。他一来，往那里一坐。身面前置一杯茶。是那种比较高级的不锈钢520海二联炮的子弹壳形状的保温杯。他吮一口茶水，然后就不动声色。然后就是他的秘书范文化在旁边摊开一个厚厚的本子，拿上笔说：

“开始吧！”

这个生产调度会，老实说变了味道，就是一个扯皮的会。各车间各单位面对问题总是踢皮球，总是找客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徐副厂长厌烦了，干脆就一言不发。有一次，36车间的主任那个叫李云的就和21车间吴秃头儿吵起来了，吴秃头儿在会上居然点名批评他们36翻砂车间做出来的50型摩托车的缸体粗糙，精度达不到要求。三十六车间李云主任外号叫做李保长的，气极了，脸红筋胀，指责吴秃头儿无中生有，心怀鬼胎。是不是还想把这个摩托车缸体生产交给亲戚的工厂去做？！

李保长的话，戳在了吴秃头儿的痛处，吴秃头儿一拍桌子一蹦老高，气得骂娘。生产调度会被闹得来乌烟瘴气。徐副厂长摇摇头，端上自己的那个炮弹形状的不锈钢茶杯，悄无声息的溜掉了。

这一次的生产调度会按照老惯例，从一车间开始汇报本车间的生产情况。以此类推，各车间主任调度组长汇报自己单位生产摩托车的情况，零件质量啊，技术攻关啊等等等。吴秃头儿汇报他们车间的情况，简单明了，不耽搁大家的时间。吴秃头儿上次跟36车间那个李保长主任吵了架以后就收敛了许多。

他从此以后就不再指责其他车间了，就说自己单位。总是说想办法克服等等。这一次他又笑呵呵地抿灭手上的烟蒂说：

“我们按计划加班加点生产。就是劳动力比较紧张，不过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22车间张卫华以为吴秃头儿每次都是这样，几句话说完了就没事了。他就想接着说，吴秃头儿拍了拍桌子，吼起来说：

“莫慌嘛，我还有一个事情提出来！”

本来闹哄哄的调度会突然安静了，大家以为这个吴秃头儿今天又忍耐不住了又要吵架了哩！

“我给徐副厂长提个意见，机关干部参加劳动，就不要派到我们车间来了行不行？我们伺候不起。他们哪里是来劳动的，总是找熟人安排轻松的工作，搞得我们很被动，我们又不敢得罪他们。他们越来帮忙，我们就越忙。帮忙越帮越忙。”

“哄”的一下会议室里闹腾开。建设厂干部参加劳动是长期以来的优良传统。而且党委副书记简义勇还曾经为此写了一个总结材料汇报，作为一种先进事迹，向兄弟厂，兄弟企业“传经送宝”哩！

这个好事情怎么又出现问题了呢？

22车间的调度组长名叫刘红旗（此人也有一个外号叫搅屎棍。他就大大咧咧，说话从来不经过脑子，喜欢添油加醋，夸张扩大事情。他也跟着起哄起来说：

“对头，那些干部哪里是来劳动的嘛？完全是来吹牛谈天的，完全是在影响我们的生产，帮倒忙。嘻嘻！摩托车的缸体毛坯件要清砂。我们请的临时工一天要完成2000件，可是，这些干部一天弄个四五十件就不得了了，就去找我们的李保长，哦不！李李主任，嗯，说腰酸腿痛，要病了！要求另外换一个工种。他们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吹牛谈天，养尊处优，肥头大耳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罪呀？！我建议哈，以后不要搞这种乖面子的哈子干部参加劳动，不如放手让我们自己去招聘临时工得啦！劳资处就搞好算盘珠子儿，每个月23号不要耽误我们发工资就行了！这个事情就下放给我们！”

吴秃头儿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这个搅屎棍说的话就把他要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完了，他就根本用不着再说什么了，就坐下笑眯眯的，不再言语。

徐副厂长本来想说：这个问题下来去找陈上升厂长商量一下。但转念一想，这么个屁大的事情，自己都不能表态，这个副厂长当的有什么意思？

他就回答说：

“这个事情，招聘临时工的事情，你们还是要向劳资处报备哟！”

36翻砂车间主要给摩托车发动机提供缸体。50，60。现在又要攻关80型摩托车发动机的缸体了，劳动力肯定短缺呀！李保长主任气呼呼的说：

“哎呀，拖泥带水的罗嗦做啥子嘛？现在都是计件给酬，弄那些条条框框的做啥子嘛？！”

于是，调度会闹闹嗡嗡的喧嚣一片。每一个车间主任，每一个调度组长的手上都叼着烟卷儿。低矮的会议室笼罩在一片辛辣的烟雾中。

于是，在这次会议上，徐副厂长就默认了招聘临时工权力下放给各车间甚至一些处室了。

其实，没有人能够意识到，在建设厂的历史上，这一次的“生产调度会”开启了建设厂蓬蓬勃勃的摩托车生产大跃进时代。各车间开始大肆的招兵买马，大上摩托车。

没有人能够记住这次会议的意义。

还是回到庆功会现场吧！

建设厂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突然提出来这么一个宏大的让人目瞪口呆的生产目标让简义勇副书记稍稍有点吃惊。他心里面嘀咕着：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交党委讨论、分析、研究？

就在他疑虑的时候却无意间看见了王峰副书记的身影。身材矮小的王峰副书记正躲在谭胖娃谭副厂长的身后面。简副书记在接到参加这个庆功会的请柬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党委这边唯一一个参加这个会的人，哪知道王峰副书记居然也来了。

党委常务副书记李专一没有来参加会议，却让王峰副书记和筒副书记来参加这个会议，这个是什么讲究？

最近简副书记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西南兵工局要把李专一常务副书记调到西南兵工局去当副局长。表面上看，李专一是当官了，高升了，其实质就是把他排离出了建设厂这个官场圈子了。

今天他发现李专一没有来，而王峰副书记突然出现在这个庆功会上更加证实了这个小道消息的可靠性。而且他还判断把李专一副书记调走，并不是为了提拔自己，而是想办法把王峰副书记弄上来替代李专一，自己根本没有戏唱，是一场黄粱美梦。

当时听到李专一书记要被调走的小道消息的时候，简义勇副书记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像吃了蜜一样的兴奋高兴。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官运亨通，“福气”来了。因为上个月西南兵工局组织部派人来与他谈了一次话，当然对人事方面的问题没有做过多的牵涉，主要是了解一些建设厂党的工作，特别是基层党组织的工作情况。当时，他听到李专一要被调走的这个小道消息的时候，觉得好像自己应该有被提拔成党委常务副书记的可能了。当时，他考虑的王峰副书记从西南兵工局来到建设厂，不过就是协助一下陈上升同志的工作，只是短暂的过渡时间吧？等到把简副书记也就是自己扶正，他就会离开。

现在看来，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黄粱美梦罢了。

上级单位的组织部来找自己谈话，并不是无缘无故，总有一些讲究的嘛！要不，他们怎么没有找其他的人去了解情况呢？而现在，在建设宾馆闹哄哄的荷花厅里，他偶然发现了王峰副书记的身影，心里面猛的有一沉下去的感觉。他最近一段时间怎么老是把王峰副书记给忽略了呢？

建设厂荷花厅庆功大会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简义勇副书记心里面老大的不痛快，玻璃杯中的如血水般艳红并晶莹透亮的红葡萄酒突然之间变得更加苦涩，难以下咽。

因为王峰副书记代表党委在这个庆功会上，紧接着陈上升的讲话发言了。

简义勇副书记在接到这个庆功会请柬的时候，居然忽略了这个内容。当时，他以为自己是党委这边唯一的代表。当时，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上级单位有意栽培他，提拔他肯定要私下里交代一下，让简义勇副书记在这个会讲话，要叫他提前准备发言稿吧！？没有叫他准备讲话稿，那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并不象他猜想的那样美好。

陈上升厂长说，今年的奋斗目标是年产摩托车100万辆，那个21车间主任吴秃头儿的，就在下面嚎叫起来喊：

“我们坚决拥护！拼了老命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私下里很多的人都在说吴秃头儿是陈上升厂长的“嫡媳部队”。事实上，这个吴秃头儿也总是在任何场合下都是这样的表现，总要表现出自己同陈厂长关系非同一般的样子。

但是，建设厂的人扒拉了吴秃头儿的历史，发现他跟陈厂长并没有什么瓜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嘛！

厂部办公室汤才俊主任一直在纠结其中的奥秘。厂长陈上升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计划的时候，吴秃头儿总是第一个从基层干部层面站出来说话，印证陈厂长的“正确”。比如说开发“60型摩托车”。多块好省，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大上。要一边生产一边完善。什么加工工艺；夾具量具要边生产边制作。就是那些图纸也要一边生产一边绘制。

吴秃头儿的所作所为总是和陈上升厂长的想法“不谋而合”。

汤主任就是一直在猜测这个问题。这个吴秃头儿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还有哩！摩托车零配件数量大，生产车间完不成，拖了总装车间的后腿。吴秃头儿就自己去找摩托车配套厂搞来零部件，总是能奇迹般地完成每个月的生产任务。

有的人向厂纪委反映情况，说吴秃头儿找自己家亲戚开厂，生产摩托车零配件，损工肥私等等。

建设厂纪委把这个问题通过王峰副书记反映到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那里。

陈上升厂长没有做过多的答复，而是在党委常委会议上拍桌子打巴掌的狠狠的发泄了一通。

建设厂常务副书记李专一果然调离了建设厂，去西南兵工局担任党组副书记。而接任李专一常务副书记的果然是大家猜测的王峰副书记。嗯，简义勇副书记在萎靡不振了十几天以后，又重新焕发精神，抖擞斗志出现在他的岗位上。尽管他一直就预感到这个常务副书记的位置没有他的份，但是当上级组织部到建设厂来宣布，由王峰同志担任建设厂常务副书记的时候，他心里面还是老大的不痛快。岂止是不痛快，简直是鬼火冒，想骂人。垂头丧气，怨天尤人，萎靡不振了几天以后终于把心情调整过来了。

他依然笑眯眯的参加党委的各种会议，并且时隐时现的豌豆麻子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建设厂党委常委有这么一些人：厂长兼党委书记陈上升，党委常务副书记王峰，党委副书记简义勇，党委办公室主任魏强；建设厂总工程师夏和平，副厂长徐尚志，副厂长谭庆生，建设厂办公室主任汤才俊；建设厂党委广报部（宣传部）部长秦声；建设厂劳资处处长陈万胜；建设厂销售处处长曹德旺。

这当然是建设厂最高核心领导层了。

在谈到有人反映21摩托车总装车间主任吴秃头儿把摩托车零配件交给自己的亲戚工厂加工的事情，陈上升就很生气。他忿忿地说：

“他这是想方设法，为了完成生产任务嘛！在座的能不能够想出另外的办法来？咱们的零部件供应不上，就把整个装配生产线停下来等吗？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呀！有些人就是这样，吃饱了撑的，一天到晚就是闹是非。——扯鸡巴蛋！唉，老子又忍不住骂人了。”

谭副厂长谭胖娃儿立马就站出来支持陈上升。陈上升说完话，端着印有“建设厂工会第七届运动会”字样的陶瓷杯子杯子正想喝一口茶水，陈上升突然发现这个不是自己带来的，专门泡茶水的那个不锈钢保温杯，迟疑了一下，把杯子放下。这些不干不净，不明不白的杯子里泡的茶水，他是不会随便乱喝的。他早就养成了这种习惯，他的老婆是建设二中的教导主任，叫叫吴庆花的曾经告诫不要随便喝外面的茶水，外面的水果。

这个吴庆花也是矮胖矮胖的，也是一种圆脸。脸颊圆润丰满，而且也经常是呈猪肝色一样的红光满面。私下里有很多人说他们俩口子很有夫妻相。形体动作以及说话的口气都很像。

谭副厂长谭胖娃儿见陈上升厂长端着茶杯，迟疑着时，立马就抢过去了话头：

“这个事情完全是无中生有！吴主任（吴秃头儿）这样干，我认为是具有改革精神，是一种创新！现在，我们有的人就是思想固步自封，谨小慎微，什么都是瞻前顾后。在市场经济的今天，我们行动慢一点，思想僵化的话就会落后，就会被淘汰的，同志们！”谭胖娃儿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建设厂的历史上，基层车间自己去找协作厂，联系配套单位，这是最大胆的一次改革开放的行为吧？！带来的后果和影响力超出人们的想象。

接下来建设厂谢家湾杨家坪一带，围绕鹅公岩地区私人工厂、手工作坊工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生产螺丝帽，螺丝钉，甚至一根纱线等等，一些山洞，那些土墙房子，竹篾围席棚子都是成了手工作坊，成了摩托车零部件生产工厂。而各车间单位可以大张旗鼓的把本单位的零部件交给这些“外协厂”去加工。于是，袁家岗那一片荒草丛生，荒废多年的的农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店商铺林立。

当然，这里的商铺无一例外便就是摩托车配件商铺了。建设厂不少职工下班以后就去这些商铺里打工，或者是自己开店买卖摩托车零部件了。

重庆市九龙坡区袁家岗摩配市场全国闻名。

很多的摩托车商贩，尤其是北方过来的，直接就在袁家岗摩托车商铺里买了零部件，临时组装成摩托车，然后向全国各地抛售。

建设厂大肆生产摩托车的同时，也扶植着这些商铺们发财！

建设厂庆功会很热闹，时间也开的很长，从下午一点钟一直持续到深夜12点。

庆功会的高潮并不是陈上升厂长提出的100万摩托车的奋斗目标。而是接下来建设厂常务副书记王峰同志的讲话。这个矮小个子的西南兵工局派驻建设厂的党委副书记，在讲话中没有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竟然痛哭流涕，声泪俱下，把参加会议的所有的中层领导干部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首先说他到建设厂来对建设厂进行了深入的调查研究，发现建设厂有几个特点。他先说了建设厂“优势”：

“我们建设厂是具有百多年历史的老兵工企业，秉成了我们老兵工战士的吃苦耐劳，敢打硬仗，无私奉献的精神！而且，这种精神是我们战胜困难，战胜敌人的最有力的武器。”

王峰副书记讲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就开始颤抖起来，脸涨得绯红。

“我们生产的汉阳造，我们生产的六五式半自动步枪，在抗日战争时期，在抗美援越的时期为我们的祖国和民族赢得了荣誉和尊严！我为我们建设厂的职工家属们感到无限的骄傲！”

王峰副书记语言非常流利，精彩。讲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眼闪泪光了。

“我们建设厂的第二个优势就是我们的口岸得天独厚。鹅公岩下的建设码头，可以顺江而下直达武汉上海，甚至可以出海，面向五大洲四大洋。九龙坡火车站，成渝铁路可以直达成都平原。这是祖国和人民给我们创造的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

讲着讲着，王峰书记就有点抽泣起来，鼻涕眼泪齐下。党委办公室魏主任赶紧放下自己的酒杯，抓了一叠卫生纸上前递给了王峰副书记。王峰副书记用卫生纸擦了脸，情绪稍微平稳了一些，又接着往下讲。

“同志们，我之所以很激动，是因为我为我们建设厂的这些优变传统和优势感到无限的骄傲。”

他的讲话进是行了精心的准备的，当然也是进行了大量的调查了解。不然的话，他讲的这些观点不会令人信服。还闹哄哄的荷花厅会议室里，大家举着酒杯，鸦雀无声。听着建设厂常务副书记王峰同志的滔滔宏论。大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王峰副书记的身上，却忽视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建设厂党委书记兼厂长陈上升，他早就没有在会场了，闪身不知道去了哪里。私下里，廖秘书透露，那天陈上升厂长离开荷花厅并不是看不惯王峰副书记在那里滔滔大论，而是北京兵总集团有一个长途电话来找陈上升厂长。至于这个电话的内容，没有人知道，只要陈上升厂长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但是，大多数人都这样认为：陈上升同志把这个地方交给了王峰同志，让他去表演去，眼不见心不烦。

哎呀，王峰同志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喧宾夺主会让人感到不爽的。

他还接着往下讲：

“我们建设厂的第三个优势就是我们的军工技术用于摩托车生产，那是我们的长项，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军工产品的质量是过硬的，那么我们生产出来的摩托车也一样过硬。”

建设厂常务副书记王峰同志讲的这三大优势好像都有道理，让参加会议的这些中层领干们豁然开朗，醍醐灌顶。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问题呢？就没有思考过这些事情呢？

如此看来，这个王峰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接下来，王峰同志就讲到了建设厂的劣势了。他说：

“我们建设厂的劣势也非常明显。第一个就是欠账多。据我了解，从1968年到现在的92年，这几十年间，我们建设厂的工人们的工资涨幅缓慢，就如同老牛拉破车。”

会场里的有些人居然嘻嘻嘻的笑起来了。呃，36翻砂车间的主任外号叫李保长的就在那里咕噜说：

“是啊，每年的劳模发一条床单都争抢的打破脑袋。更不要说调资晋级了。”

王峰副书记继续讲：

“哎呀，咱们好多老工人工作了几十年，工资还是那么七八十块钱，养活一家。据我了解，有些家庭里面老师傅一个月的七八十块钱要养活一家五口人，还有农村里头的老人还要让他们赡养吔！按道理讲，这一些老工人早就该增加工资啦，可是咱们建设厂手里没有钱呀，怎么涨工资？这就是欠账啊！在这里，我举个例子：我们职工家属们住的房子吧。据了解，是60年代初修的红砖房子，后来发扬星期六义务劳动，我们工人利用业余时间自己修建了很多"干打垒"的平房暂时居住。就是这些简单的平房，一家三代七八口人挤在不足30个平方的房间里。我在想，咱们工人们的住房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峰副书记居然泣不成声，嚎啕大哭。刚才还在举着酒杯，得意洋洋的中层领导干部们，一个个突然之间都黯然神伤起来。王峰副书记说的这些，突然让他们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简义勇副书记脸上的豌豆麻子清晰地呈现，魏强主任的眼圈也红了，谭副厂长谭胖娃儿突然之间躲在人群里面不见了踪影，徐副厂长放下了酒杯黯然神伤，总工程师夏和平取下了宽边眼镜，用自己的手绢轻轻的擦拭着，……寂静的会场好像隐隐约约响起了轻微的抽泣声。

王峰副书记的话讲到了建设厂这些干部们心中的痛楚。

王峰副书记抽泣一阵，努力平息了好久，又再讲接着讲：

“第二点，建设厂的拖累大，包袱重。当前，建设厂的职工家属总共有四万三千二百多人，退休工人有八千六百多，读高中初中小学的有一万二，还有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六千多。这些都要靠我们建设厂来养活啊！我们建设厂光高中学校就有两所，职工食堂就有五个。光菜市场就有七个。”

真的是振耳发馈！引人深思。

王峰副书记讲了这么许多，最后落脚点非常精彩：

“陈上升厂长提出的年产摩托车100万辆的奋斗目标，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军令如山，不能退让的！”

“不完成生产任务，我们吃啥子喝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