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人的美篇

山东人

<p class="ql-block">半百回忆</p><p class="ql-block">1973年腊月初八我正在关东山的原始森林里冬採,就是伐木、清林、运材、集材等林业工作。</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关东山可是嘎嘎冷,特别是腊八左右,常言道:腊八腊八冻掉下巴。所以不论男女老少都捂个狗皮帽子,遇到大烟炮的天气,把那电线冻的嘎嘎作响,那些高大的柞树、水曲柳甚至冻的嘎巴嘎巴地从下向上撕裂开。</p><p class="ql-block">腊八这一天,队长看天气太冷而决定放假一天,趁休息天,马哥捅咕我说:“兄弟,出去走走?”我会意地跟他到地窨子外,“你看看这北风呼号,雪花飘飞的老天,不正是捕猎兔子、狍子的好天气吗,咱俩去套兔子吧。”“好啊。”于是我俩拿上钢丝套就爬上地窨子对面的山上,尽管寒风刺骨,可为了打牙祭,更多的是体会一下捕猎的快感,我们一会儿就爬到半山坡,老马指着雪地上的野兔脚印说:“这就是野兔的脚流子,它有来回顺着原来自己的脚流子跑的规律,咱们就把套安放在这个地方,过不了多久兔子它肯定还会回来。”于是我们安放好兔套趴在雪堆里,大雪一会儿就把我俩的脚印和身子掩埋了。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一只兔子一窜一窜地回来了,不一会儿就乖乖的进入套中,我高兴地手舞足蹈,提着还活蹦乱跳的兔子准备回去时,老马招手示意我趴下,指着不远处弄弄嘴,顺着他弄嘴的方向,看见一只狍子在东张西望,老马小声说:“别回去了,到嘴的肥肉不能不吃啊!”他手脚麻利地又在狍子刚刚路过的地方下了套,我俩又趴在雪地里猫着,他低声告诉我:“狍子号称傻狍子,别看它奔跑如飞,可它和兔子一样,也是来回不改路线,只要把套放在它的脚流子上,咱们就等好事吧!”说着说着,一只又肥又壮的傻狍子顺着老路过来了,不一会儿就钻进套子,尽管它拼命地挣脱,可越挣脱套子勒的越紧。不到半天我俩就拖着傻狍子,提着野兔子凯旋而归,此时地窨子里人声鼎沸,打扑克赌钱的,瞎白话讲着小寡妇开店那风流韵事的,喝酒划拳的,满屋子乌烟瘴气,大家看见我俩的战利品后立马欢呼雀跃起来,队长提着还有余温的兔子说:“今晚上又有下酒菜了,大家可要一醉方休。”</p><p class="ql-block">冬採时由于远离村舍,我们就利用有山泉、背风向阳,离采伐近的地方盖房子。所谓地窨子,就是住所用直流的粗大原木刻楞当墙,半地下半地上,进屋就是厨房,一口大锅既可以做饭又可以烧炕取暖,从大锅后一直到炕梢一铺大炕足足有十多米。这里是木头的世界,房墙是木头刻楞立起来的,房盖是用最好的木头劈成的木瓦盖的,灶坑里几乎一天24小时烧着用最直流的硬木劈成的大半子,因为直流的硬木既好劈又抗烧,尤其是天气越冷一斧子下去,咔嚓一声木头从小头一直到大头一下子劈开。常言道:宁看拉屎的不看劈柴的,不言而喻观看劈柴是很危险的,弄不好被飞舞的木屑刺伤或划伤。在这里人们的吃喝拉撒离不开木头,即便是牛马也离不开木头,马槽子、猪槽子,牛马爬犁、牛马圈样样几乎都是木头做的。</p><p class="ql-block">采伐这个活计既危险又辛苦,为了便于采伐和运输,必须选择在寒冷的冬季。冬採也是生产队唯一的副业,一年的主要收入都来自于艰苦的冬採,所以生产队都把这件事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安排最强最壮的劳动力和牛马,准备充足的食品和草料。</p><p class="ql-block">那时人们特别讲究迷信,冬採之前准备好猪头、烟酒、果品等贡品面对大山三叩九拜,期盼冬採顺顺利利,安安全全,旗开得胜。进山采伐也是有讲究的,爬山时不能扛着斧子,这是防止滑倒被斧子砍伤,因此只能把斧子刃朝外夹在胳肢窝。采伐时不能坐在木墩上,这是山把头的饭桌。不能向大树跟前撒尿,否则是对山神爷的大不敬。即便是把大树锯透,也不能马上离开,要大声喊:“顺山倒啰!”此时如果贸然离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很多人由于没在乎这件事,而被伐透而没有倒下的大树压死或者压伤。采伐过程中打拌子更危险,当把粗大的树根锯到一大半时,大树突然倒向一边,而根部还留有一小部分,此时此刻稍不注意,倒向的那一边可能把采伐者挑向太空,可想而知结果如何。我曾经见过这惨不忍睹的惨状,好端端的一个人立刻亡命于瞬间。</p><p class="ql-block">采伐如此,集材更可怕。采伐完的木头要用牛马爬犁运下山,一根根巨大的木头几个人才能环抱过来,两个人站在倒木两边几乎看不见对面,可想而知要把这些巨木运下山谈何容易。有一次我们把巨木绑在牛爬犁上,然后赶老牛下山,老牛可能也知道危险,尽管我们用鞭子抽,木棒打,老牛始终纹丝不动。没办法,只好几个人用木棒撬动爬犁,老牛架不住推力,还没等老牛抬腿,就看到老牛和巨木一溜烟滑向山底,由于巨大的惯性推力和坡陡路滑,当老牛滑向山底时,惨烈的事情发生了,老牛被后面的巨木和前面的倒木挤在中间,老牛一声惨叫,老牛被两根巨木挤断了前面两只牛腿,声嘶力竭的牛吼声回荡在茫茫林海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傻眼了,可怜巴巴的老牛喘着哀鸣的粗气也流下了痛苦的热泪,看着鲜红还冒着热气的牛血大家都禁不住热泪盈眶。从此不知道是咋回事,以后无论是哪个牛马只要走到这,几乎都驻足不前或者发出恐怖的鸣叫声,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惺惺相惜吧。</p><p class="ql-block">在那原始森林里,让我更加触目惊心的是满山坡上有很多已经腐烂的树墩子,这些树墩几乎都有大半米高,仔细看看,隐隐可以看出都是红白松、水曲柳、核桃秋子等名贵树种,我不解地问老马“这是咋回事?”他指着这些树墩子叹口气叹息道:“罪过啊,当年小日本拿着枪逼着我们给他们采伐,由于那时伐木是两个人对面拉的快码子,因此留下了树木中最下面那段根部,可惜呀。”“那为什么你们专门采伐这些树木?”“小日本比人还精,这些都是最好的树木,他们都把这些木头运回日本,然后贮存在大海里。”看到这些粗大、腐烂、满目疮痍的的根部巨木,为祖国的丰富森林资源被毁坏、掠夺而痛惜,更多的是愤慨与愤恨。</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后,类似于冬採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少了,而更多的是机械化采伐,随着习近平的两山理论的推进,国家实行天然林保护过程,茫茫林海越来越郁郁葱葱,各种野生动物也越来越多地回归家园。</p><p class="ql-block">一晃儿半个世纪了,很多事情记忆犹新,很多事情也模模糊糊了,思前想后力争把这些残缺不全的记忆整理出来,或许对自己对后来人有些许裨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