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和机车检修厂的深厚情缘寻踪

神脑

　　1996年10月30日下午，宝鸡电力机车段（宝鸡机车检修厂前身）迎来两位尊贵的客人——铁道部副部长傅志寰、总工程师华茂昆同志。在郑州铁路局和西安铁路分局领导陪同下，傅志寰副部长和华茂昆总工程师一同来到宝鸡电力机车段视察工作。

这个重磅新闻，我这个电机段（宝鸡电力机车段俗称）人是这一年11月初通过宝鸡电力机车段主干道北端企业雕塑“奋发牛”西面的段宣传橱窗得知的。一幅幅清晰的照片，纪录了傅志寰一行在宝鸡电力机车段的足迹。其中一张照片下纪录傅志寰副部长话语的说明文字让我陷入沉思。在视察过程中，穿着浅色西服、打着黑色领带的傅志寰副部长说：“这个段变化大啊！”俗话说听话听音。从傅志寰副部长话短情深的言语里，我听出来了，他跟电力机车段有故事。我想，莫非他之前来过宝鸡电力机车段？很快，我的脑海中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并将问号储存起来。尽管我对傅志寰副部长的这句话产生浓厚兴趣，但限于这时候的资料，傅志寰副部长早年究竟来没来过宝鸡电力机车段我无法弄清楚，便继续将这个问题搁置在心中。

一晃8年过去了。2004年秋天，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中央电视台一档新闻访谈节目吸引了我。这是一档高端访谈节目，电视机荧屏右上方显示着“高端访谈”四个字。不知道怎么搞的，视力一向很好的我竟将“端”字看成了“瑞”字，当时就产生疑问，“高瑞”是什么意思？是英语“Paris”（英语，巴黎的意思）的音译吗？这个访谈是在法国进行的吗？为此，我还对“高瑞”一词纠结了一些日子。很快，我确认无“高瑞”一词，是自己闹了个笑话。看访谈节目是我的爱好。这一次，当看到画面上被采访的人物时，我一阵激动溢于言表：咦，1998年3月起担任铁道部部长、现在已离任的傅志寰同志接受采访了。他的名字内涵还挺丰富，一直为我所看好啊！

我继续凝神看着荧屏，只见傅志寰同志旁边的注解文字是，全国人大常委、财经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工程院院士。傅志寰前两个职务，我早就知道。但他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我则是才知道。不过，我对中国工程院有所了解。中国工程院成立于1994年6月，是中国工程科学技术界的最高荣誉性、咨询性学术机构，院士是国家设立的工程科学技术方面的最高学术称号，为终身荣誉。接着，细听主持人的采访，我得知，傅志寰在部长任上就被增选为中国工程院工程管理学部院士。我本来就喜欢学问深的人，喜欢学问深的领导干部，傅志寰部长是学者型高级领导干部，我打心里佩服、仰视。

其实，我留意傅志寰部长已经有好长时间了。走进宝鸡电力机车修理厂（宝鸡机车检修厂早期名称）后，我有充足的时间阅读报纸，《人民铁道》报、《中原铁道》（后更名为《中原铁道报》）是我阅读频次最多的报纸。在这两种报纸上，我经常看到铁道部副部长傅志寰同志的名字。我自小就对语言文字饶有兴趣，对“志寰”这个名字自然少不了一番钻研。我暗暗思忖，志寰者，是何意思？对，志在寰宇也。我自感对这个名字解读得很有道理、很有意境，心里颇为得意；我自感这是一个励志性名字，心里充满敬意。不是吗？一个人能走到副部长的职位，绝对是志存高远。诸葛亮不是也勉励青年人志当存高远吗？毫不夸张地说，从傅志寰副部长的名字里，我似乎看到了他砥砺奋进的人生历程。1998年3月，傅志寰被任命为铁道部部长，成为我国铁路最高领导人。在报纸上，我看了他的简历，感到他的确像名字所说的，志在寰宇，是位敢挑重担、能挑重担的高级领导人。

本来就关注他，现在又零距离看关于他的影像，我出神地听着傅志寰院士叙说着他的青葱岁月，心沐浴在他磁石般的声音里。原来，他出生在“伪满”时期哈尔滨的一个铁路人家，父亲是蒸汽机车司机，所以他从小就对铁路对火车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后来，他到莫斯科铁道学院留学，毕业后到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工作。

我与傅志寰部长似乎缘分不浅，总能“遇到”他。七八年后，我偶然碰到一本名叫《共和国部长访谈录》的书，这本书里，接受采访的部长恰好就有傅志寰。在《共和国部长访谈录》里，除过2004年秋天那个高端访谈节目中谈到的事情，傅志寰部长还谈了好多，加深了我对他的了解。他因出生在哈尔滨的三棵树，当蒸汽机车司机的父亲给他取名叫树生，后改名叫志寰。受父亲的影响，傅志寰从小就对铁路对火车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喜欢听蒸汽机车那长长的汽笛声，特别是对蒸汽机车排气声音感到非常舒服，感到就像听音乐一样悦耳。他有一个愿望，将来能制造火车，超过开火车的父亲。

有志者，事竟成。傅志寰高中毕业后填报的志愿是唐山铁道学院（西南交通大学的前身）蒸汽机车制造专业。1955年，傅志寰到北京俄语学院留苏预备部补习俄语，改志愿为电力机车。1956年，傅志寰远赴莫斯科铁道学院，在电气化系电力机车专业学习。从此，他与电力机车结下不解之缘。在莫斯科，傅志寰有幸聆听了在苏联访问的毛泽东主席“世界是你们的”的著名讲话。1961年7月，傅志寰从莫斯科铁道学院毕业回到北京，分配工作时他在工作志愿中表示愿意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其他什么也没写。同年11月，傅志寰被分配到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简称株机所。今叫中车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有限公司，仍用原简称）工作。在株机所，他历任技术员、总体线路室负责人、副所长。

在《共和国部长访谈录》里，更让我感到新鲜感到惊讶的是，傅志寰部长谈到青年时代与宝鸡电力机车段的故事。我心里一喜，看来我十六七年前的猜想是有见地的，挂在我心上那个大大的问号终于可以落地了。1962年初，即将年满24岁的傅志寰参加铁路工作仅6个月。这时，共和国刚刚走出三年困难的泥淖，他被派到北京中国铁道科学研究院环行铁道试验基地参加韶山号6Y1—0002号交流电力机车研究试验。半年以后，他又被派到中国电力机车第一段——宝鸡电力机车段，对该段配属机车韶山号6Y1型交流电力机车作运行考核。自1958年12月28日，由第一机械工业部湘潭电机厂（现叫湘潭电机集团有限公司）和铁道部株洲机车车辆工厂（后叫铁道部株洲电力机车工厂，现叫中车株洲电力机车有限公司）联合研制的我国第一台韶山号6Y1型0001号交流电力机车在湖南省湘潭市第一机械工业部湘潭电机厂诞生以来，该型电力机车一直存在各种技术问题。宝成铁路宝鸡至凤州电气化段通车以来，技术人员长期固守宝鸡至凤洲电气化段，跟车运行，随时检修，全面攻关。这种长期跟车研究的试验被称之为“跑车”。作为共和国第一代电力机车高技术人才，在宝鸡电力机车段，青年傅志寰也开始了“跑车”人生。他随车一跑就是近一年，攻关重点是解决牵引电动机、引燃管整流器和调压开关等“三大件”在实际运行中的问题。面对酷暑严寒，他毫不畏怯退缩，身影与宝成铁路深深地融为一体，彰显了新中国铁路青年干革命工作不怕苦、不服输、不含糊的崭新精神风貌，俨然一位宝成人。多少次，他登上机车，与段技术人员深入研讨技术难题；多少次，他乘机车往返于91公里的“宝鸡—凤州”电气化段，发现机车毛病很多，亲自动手处理故障，学到了好多知识，对交流电力机车有了全面的了解。瞧！一个20多岁意气风发的青年在中国电力机车第一段发挥了他的技术专长，向着人生的新目标前行。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的，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而这江山，就是巍峨秦岭，就是威武电力机车。

人常说，青年时代的事情，往往会给人一生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阔别34年后，一个人再次踏上青年时代就向往并到过的地方，怎能不为之动情呢？置身于宝鸡电力机车段这座花园式企业，仰望那高大宽敞的库房，再次零距离注目当年自己和团队自主创新的杰作——韶山1型（1968年4月将韶山号6Y1型正式命名为韶山1型）电力机车，傅志寰副部长心头肯定会泛起阵阵涟漪。是啊，宝鸡电力机车段，曾经是傅志寰留下心血的地方，曾经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曾经是他提升自己智慧业务技能的地方，多年后相见，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自然难免动情，由衷地说出“这个段变化大啊！”的赞叹。我不难理解傅志寰副部长第二次踏上宝鸡电力机车段这方热土的激动，这正是这位曾经的电力机车赤子的副部长的真情告白。也许，他在内心深处还会亲切地对宝鸡电力机车段说，久违了，老伙计！

宝鸡电力机车段，留下了青年傅志寰青春的足迹。在厚厚的《共和国部长访谈录》里，我仿佛听到50多年前一位燃情青年在宝鸡电力机车段忙碌不停的足音，那足音，跟电力机车前行的声音一样铿锵有力，余音袅袅，多日不绝。我想，如同他童年喜欢蒸汽机车的汽笛声和排气声，傅志寰部长当年在宝鸡电力机车段肯定也喜欢电力机车的汽笛声和“哐当当哐当当”的前行声。

岁月不羁，傅志寰部长担任副部长时到宝鸡电力机车段视察工作的事件已经过去27年了。在宝鸡电力机车检修厂成立65周年的喜庆日子里，我又一次拿起了傅志寰著的《傅志寰自传》。两年多前，我已经通读了这本书。在这本回忆性传记里，傅志寰部长图文并茂地又一次激情回忆了1962年自己到宝鸡电力机车段为机车试运行服务的青春经历。他写到：“1962年初，我被派到北京环形铁道试验基地参加韶山1型（时称韶山号6Y1型。本文作者注）电力机车研究试验。半年后，我又去了‘宝鸡—凤州’电气化铁路线，为机车试运行服务。这些经历大大丰富了我的实践知识。”

我感动，对宝鸡电力机车段的青春经历，傅志寰部长竟有如此清晰而惊人的记忆，可见这段经历在他人生中的地位。现在，1962年，24岁的傅志寰在北京环形铁道韶山号6Y1型0002号电力机车前拉满精神的潇洒站姿黑白照片又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感到，那站姿是他赴宝鸡电力机车段前无言地宣示，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冬夏长青，他不怕风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冻，他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顶。是的，看那站姿，青年傅志寰浑身上下充满力量，他将奔向电气化铁路起点宝鸡电力机车段，在巍巍秦岭中攻克电力机车技术难题，让造火车超过父辈的崇高理想变成现实。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傅志寰参加和主持我国韶山1型、韶山2型、韶山3型、韶山4型电力机车和第一列电动车组的研制，被誉为我国电力机车领域的开创者之一。他还是我国铁路大提速的主要推动者、决策者之一和我国高速铁路的主要开拓者之一。2001年12月，他被增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如今，傅志寰部长两次来宝鸡机车检修厂的经历已被这个厂职工传为佳话。如果说1962年那次他在这个厂解决了难题，传授了技术，锻炼了自己，那么1996那次则是他来此深入调研，鼓舞士气，同时也是故地重访，了却夙愿。我想，傅志寰部长两次到宝鸡机车检修厂，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祝愿宝鸡机车检修厂的明天更美好。

2024年元月15日

参考文献：

①中央电视台2004年《高端访谈》节目

②《共和国部长访谈录》，马国川著，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10月版

③《傅志寰自传》，傅志寰著，中国铁道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7年10月版

④《我的情结》，傅志寰著，中国铁道出版社2017年10月版

⑤《宝鸡电力机车段志（1959—2002）》，宝鸡电力机车段志编纂委员会2004年编

⑥《中国铁路西安局集团有限公司宝鸡机车检修厂六十周年纪念画册（1959—2019）》，中国铁路西安局集团有限公司宝鸡机车检修厂2019年编

⑦宝鸡机车检修厂厂史馆图片资料

⑧宝鸡电力机车段宣传橱窗图片资料

⑨网络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