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田县革命史（二）

坐观云起

　　玉田农民武装暴动（二）：暴动的过程

　在中共顺直省委的领导下，玉田县两万多农民协会会员发动武装暴动，一度攻占玉田县城，在北方举起土地革命的旗帜，开展打土豪、分财产的武装斗争，对北方农民运动起了巨大推动作用，并产生重大政治影响。在奉系军阀和地主武装的联合镇压下，这次武装暴动在坚持了三个月后失败，大批党员干部和暴动战士牺牲，党在玉田县的革命斗争遭受挫折。

八七会议精神的传达和暴动计划的确定

1927年9月22日，中共顺直省委召开扩大会议，中共中央北方局书记王荷波、秘书长蔡和森参加了会议。会议改组了顺直省委，决定利用奉系军阀和晋系军阀正在混战的机会，在以玉田县为中心的京东四县举行武装暴动。会后王荷波来到玉田县，传达中共中央八七会议和中共顺直省委扩大会议精神，为玉田农民运动的发展指出了新的方向。

　　9月24日，王荷波途经唐山来到玉田县，听取中共玉田中心县委书记张明远的汇报后，在虹桥镇主持召开县委扩大会，县委委员和玉田县各区党的负责人参加会议。会上，王荷波宣读了八七会议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告全党党员书》，传达了八七会议精神和顺直省委关于在京东举行武装暴动的决定。王荷波总结了大革命失败的原因，批判了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指出国民党已经变成帝国主义的走狗和买办资产阶级、封建阶级新军阀的代表，中国革命必须依靠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力量，进行武装斗争，才能取得胜利。王荷波要求玉田县党组织响应中共中央的号召，配合南昌八一起义和南方的秋收暴动，积极开展农村武装斗争，并根据玉田县的情况，提出“扩大革命力量，准备武装暴动”的任务。与会人员就王荷波的讲话进行了讨论，绝大多数党员干部认识到中国革命已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并明确了党在新阶段的历史任务，表示坚决拥护中共中央决议，以实际行动响应党的号召，反击国民党的叛变，为死难烈士报仇。王荷波同县委负责人一起详细分析了京东四县的革命形势，认为在农民运动蓬勃发展的影响下，京东地区奉系军阀控制日益削弱，革命力量日趋发展壮大，在以玉田县为中心的这个地区已经具备暴动条件。县委根据王荷波的意见，拟定了《武装暴动计划》：在党员和农民协会干部中进行宣传鼓动；加快党组织的发展，尽快把农民运动中的积极分子,特别是贫农出身的农民协会会员中的骨干分子，吸收到党组织中来；巩固与扩大农民协会组织，加紧农民武装自卫队的军事训练，改善与充实农民武装自卫队的武器装备；做好土匪特别是遵化山区土匪的改造与争取工作，必要时，将其改编为革命军；在“双十节”（即10月10日，中华民国国庆日，又称双十节）召开玉田全县农民协会会员大会，进城举行武装示威游行，检阅农民武装力量。计划商定后，王荷波在张明远陪同下视察郭家屯、珠树坞等地的农村党支部和农民协会，县委其他成员和各区委负责人一起，向各支部传达顺直省委关于开展武装暴动的决定和王荷波对准备武装暴动的指示。县委组织部长杨春霖深入遵化山区，争取与改造绿林首领刘二。

　　10月10日，适逢玉田县更换县长。对农民运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县长王文凯被调走，出身奉系军阀嫡系的高克勋到玉田就任。中共玉田中心县委以纪念“国庆”和迎送新旧县长的名义，在县城东关召开了全县农民协会会员大会，王荷波亲自参加和指导了这次大会。万余名农民协会会员携带各种武器，从四面八方列队进入会场，遵化、丰润和蓟县的农民协会会员也赶来参加大会。张明远等在大会上讲话，号召农民团结起来，壮大农民武装自卫队，随时准备与破坏农民运动的反动势力作斗争。会后，农民协会准备组织会员进城示威游行，但县公署已下令将城门关闭，并调警察在城门前把守。于是，县委临时决定举行环城示威游行。农民群众从东关会场出发，沿途挥动大刀、长矛和各种枪支，高呼“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绅”“取消苛捐杂税”和“取消警察民团”等口号，声势十分壮观。这次大会是农民武装自卫队成立后的第一次大检阅，充分显示出组织起来的农民的威力。

王荷波在玉田县工作了7天，对玉田党的工作给予很高评价。他说：“在北洋军阀统治下，你们取得这样的成绩很不容易。这是同志们英勇斗争的结果。来到你们这里，感觉很有点像海陆丰和湖南的景象。只要按照县委扩大会议的布置搞下去，相信你们的武装暴动一定会取得胜利!”他还指出，整个看来，这里的共产党员数量还很少，而且新党员多，不适应形势发展的要求，必须大力发展党组织，加强对党员和农民的思想教育，壮大革命力量。王荷波走后，中共顺直省委为加强对京东暴动的领导，派省委委员、省农民运动委员会负责人叶善枝以省委特派员的身份到玉田县。10月14日，叶善枝以省委名义在玉田县的虹桥镇开会成立中共京东特委，叶善枝任书记，杨春霖任组织委员，张明远任宣传委员。中共玉田中心县委书记由原县委组织部长解学海接任，玉田中心县委由京东特委领导。10月16日。叶善枝以省农民协会的名义，在遵化县城子峪召开玉田、遵化、丰润、蓟县和迁安5个县的农民代表大会，成立了京东农民协会，杨春霖当选会长，并制定出《京东农民协会章程》，研究了农民运动方案和落实顺直省委关于开展武装斗争的决定。就在农民代表大会召开的同时，玉田县公署以催交警捐为名，派出大批警察到各地抓捕农民协会负责人，同时宣布严禁农民集会，阻止农民武装自卫队进行军事训练。10月17日，京东特委得知消息，马上结束京东农民代表大会议程，当即召开有玉田中心县委成员、京东四县党组织和农民协会主要负责人参加的京东特委紧急会议。会上，张明远、杨春霖、解学海等人认为暴动的条件和时机已经成熟，应马上发动以玉田为中心的京东四县农民武装暴动。叶善枝表示同意大家的意见。于是特委决定：任命张明远为暴动总指挥，解学海为副总指挥，立即赶回玉田县组织暴动；玉田暴动起来以后，蓟县、遵化、丰润等县立即组织农民响应，落实顺直省委的《北方农民暴动计划》；各县暴动起来后，应与特委保持密切联系，随时听从特委指挥。

攻占玉田县城

张明远、解学海回到玉田县后，连夜召开有玉田各区委负责人和县农民协会负责人参加的中共玉田中心县委紧急会议。会上，张明远宣读了《中共京东特委关于马上举行武装暴动的决定》，并以暴动总指挥的名义成立暴动临时指挥部，同与会者一起研究制定了攻打县城的计划和建立农民政权的方案。会后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村农民协会会员和农民武装自卫队携带武器，于10月18日分别在县城东、西集结待命。为了争取城内保安队做内应，县委又派几名骨干潜入城内，去做保安队长王锡朋的工作。同时，县委派人到遵化向叶善枝等人报告了上述决定和部署，要求他们到玉田县来指导暴动，并发动遵化县农民在当地配合行动。

10月18 日上午10时，全县2万多农民协会会员携带棍棒、大刀、长矛和长短枪支，从四面八方向县城集结。暴动临时指挥部分别在城东行宫和城西三里屯集结地点召开各级农民协会干部会，部署如何实施暴动计划。县公署发现农民协会会员向县城集结的情况后，马上下令紧闭城门，并派警察在城墙上巡逻。县长高克勋派出代表与暴动临时指挥部谈判，答应以“取消警捐”“释放被抓的农民协会干部”为条件，要求解散集结的农民群众。指挥部拒绝了县长的条件和要求，按原计划部署200多名持枪自卫队员为先锋，准备从东西两路攻打县城。

中午，攻城开始。东路暴动队伍在张明远、解学海的率领下直逼东门，用铁锤、斧头将城门的锁链门闩击毁，暴动队伍冲进县城。由于前一天潜入城内的农民协会骨干已经做好保安队长王锡朋的工作，答应在暴动队伍攻城时按兵不动，所以暴动队伍没有遇到抵抗。东路暴动队伍首先收缴了保安队的100多支枪和一些弹药，随后又收缴警察所的武器，警察慑于暴动队伍的威力，也没敢抵抗。西路暴动队伍在张洪、肖俊初的率领下攻打西门，受到警察的顽抗。正当警察所长司乃德与暴动队伍交涉时，从东门攻入的暴动队伍已经向西门冲来。司乃德从北城坠城逃跑，警察的防线崩溃，西路暴动队伍也开进县城。

暴动队伍全部进城后，在暴动临时指挥部的领导下，顺利占领了县公署、警察所、县议会和税务局等，县长和城内的土豪劣绅等全部逃匿。指挥部宣布全城戒严，搜捕逃匿的反革命分子，并划分驻地，让暴动队伍就地休整，派出岗哨维持治安，严禁滥杀滥抢，城内社会秩序良好。下午，暴动临时指挥部在县公署附近的广场上召开了全城群众大会。解学海宣布了攻城胜利和施政纲领：（一）成立农民政府，在没有正式选举前，推举王却三为临时县长；（二）组织农民军；（三）取消一切苛捐杂税；（四）取消警察、民团，继续收缴各区警察、民团的枪支；（五）没收土豪劣绅的土地财产；（六）土地无条件永归农民；（七）坚决搜捕一切逃匿的反革命分子。群众大会结束时天色已晚，除部分执行警戒和搜捕反革命分子的武装自卫队外，暴动队伍都在指定的临时驻地宿营。

是日夜，张明远、解学海带领自卫队员搜捕逃匿的反革命分子时，击伤正在逃跑的县议员、许庄子土豪吴殿三，击毙县议员、杨元帅营土豪尚广清。此时，杨春霖率领遵化县北部1000多名武装农民前来支援。叶善枝也到达县城，见面后未听汇报便批评张明远、解学海“胡闹、蛮干”，并以孤城难守为借口，命令暴动队伍迅速撤出县城，干部潜伏，群众解散。张明远、杨春霖和解学海不同意叶善枝的意见，主张活捉县长、警察所长和土豪劣绅，成立农民政府和农民军。双方争执不下，于是特委与暴动临时指挥部深夜联合召开紧急会议。会上，叶善枝仍坚持已见。张明远、杨春霖和解学海等提议，先将暴动队伍撤到城北郭家屯一带，待召开群众大会向群众交代清楚后，再有组织地疏散群众，并通知遵化县的支援群众停止前进，已到达的也同暴动队伍一起撤往郭家屯。叶善枝勉强接受了这一提议。

10月19日凌晨，暴动队伍撤到了郭家屯、麦坡一带。中共京东特委又召开了有玉田中心县委参加的干部会议，商议下步如何行动。叶善枝先讲了一些“革命应当此起彼伏，以使敌人四顾不暇，疲于奔命”的道理，之后表示他立即去天津向省委汇报，要求省委发动开滦罢工，发动热河骑兵和直隶南部的“红枪会”起义，响应玉田暴动。指挥部和县委负责人提出将有枪的自卫队组成农民军，开展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无枪的群众回家，在本地配合农民军行动。叶善枝对此意见不置可否，连夜回天津去了。叶善枝走后，暴动临时指挥部按照张明远等人的意见，召开干部和群众大会，把400多名武装自卫队员编为农民军总队，分成几路活动，动员无枪的群众暂时解散回家。张明远、解学海率领200多名农民军在城北一带坚持斗争，先后查抄土豪吴殿三和王文的家，把他们的浮财分给了群众。其余的农民军分别由张洪、张超、肖俊初等率领，到亮甲店、孔雀店、虹桥、林南仓一带收缴警察枪支。在农民军活动期间，奉军从马兰峪派出一个营，从唐山派出一个团到玉田，先恢复了县城的反动统治后，接着就到各地“清剿”农民军。由于新组成的农民军没有实战经验，不到三天时间就迅速减少到百人左右，处境十分危险。

坚持农村武装斗争和暴动的失败

玉田暴动后，叶善枝回天津向中共顺直省委作了“玉田暴动形势很好”的虚假报告，夸大了暴动的成果和他个人的功绩。当中共顺直省委获悉叶善枝已令暴动队伍撤出县城并解散时，对叶善枝进行了严厉批评。10月22日，中共顺直省委召开会议，作出《顺直省委关于玉田暴动的决议案》，提出了“挽救玉田暴动危机，号召和集中暴动的群众重新攻占玉田城”的具体方案。同时，省委派出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于方舟带黄埔军校毕业的刘自立和李桂林、赵镈、朱耀中、杨恒南、程兆明等数名军事干部来玉田，加强对此次暴动的领导。

　　10月23日，于方舟等到达玉田虹桥后，发现奉军正在“清剿”暴动队伍，于是转移到遵化县，在王爷陵与张明远、解学海会合。10月24日，于方舟主持召开了中共京东特委和玉田中心县委联席会议。会上，于方舟批评了叶善枝对省委所作的虚假报告和他擅自决定暴动队伍撤出县城的错误。之后，传达了中共顺直省委对玉田暴动的决定：成立京东农民革命军，第二次攻占玉田县城，以玉田为中心，开展京东四县的武装斗争，实行土地革命。会后，以玉田农民军为基础，组建京东农民革命军，成立总指挥部，任命杨春霖为总司令，张明远为总指挥，刘自立为参谋长，其他军事干部分别担任团、营长职务。革命军制作了有镰刀斧头图案和“土地革命军”字样的旗帜，缝制了佩戴的红臂章，油印了一批宣传土地革命的传单。

　　经过整编，京东农民革命军发展到200多人。此时获悉，进驻玉田的奉军已经撤走，京东农民革命军指挥部决定再次夺取玉田县城。10月27日，京东农民革命军从王爷陵向玉田县进军，沿途张贴标语，散发传单，武力收缴民团枪支，壮大革命队伍。当晚，革命军在农民协会基础较好的刘各庄宿营，准备第二天攻打遵化县西南部的重镇平安城。10月28日，正逢平安城大集，总指挥部先派张明远带领少数革命军化装成赶集的群众潜入镇中做内应。随后，再把革命军分成小股队伍，拉开距离，向平安城靠近。当时平安城并无奉军驻守，只有警察和民团几十人。当革命军先头部队与城门警察交火时，作内应的革命军突然从背后向警察射击，解除了警察的武装。占领平安城后，革命军收缴了警察和民团的枪支，捣毁了税局，没收了镇内豪绅的财物并分给群众。傍晚，革命军撤出平安城，重回刘各庄休整。此时，当地群众陆续携枪入伍，革命军很快发展到300多人。

　10月30日，农民革命军继续向玉田县进发。队伍到达遵化县鲁家峪时天色已晚，革命军集中在鲁家峪西峪宿营。东峪地主刘玉梨拥有团丁20余人，和玉田、丰润两县村庄的地主武装建立了联防互助，与玉田土豪吴殿三次子的民团关系尤为密切，常借助其势力欺压当地群众，并与农民协会为敌。晚间，东峪农民协会负责人李有泉专程赶到西峪，要求革命军除掉刘玉梨。革命军总指挥部接受了李有泉的请求，派张明远带领部分部队收缴刘玉梨的枪支，双方发生冲突。因革命军对地形不熟，一时难以攻入土堡，撤出战斗，准备次日再战。当夜，刘玉梨和吴殿三次串通，连夜纠集附近民团1000多人将鲁家峪包围。由于革命军对敌情估计不足，指挥部缺乏军事斗争经验，没有集中兵力迅速突围，而是分兵把守路口进行阻击。战斗打响后，革命军便处于被动地位，尽管顽强抵抗，但因新兵较多，大部分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缺乏战斗经验，伤亡越来越大。最后，民团从东、西、北三面压向革命军驻地，革命军被迫分散突围。突围中，革命军蒙受重大损失，部队被打散，干部战士30多人英勇牺牲。于方舟、杨春霖、解学海、刘自立在李有泉的带领下突围后，行至丰润县大张屯附近又与当地民团遭遇，不幸被捕。后由丰润县押至玉田县监狱关押。在狱中，他们与军阀政府进行了坚贞不屈的斗争，最后于12月30日，在玉田县城南门外刑场被杀害。

　　张明远、朱耀中等率领部分革命军突围后，找到潜居在遵化县菜园村的叶善枝，研究如何营救于方舟等同志和下一步行动时，叶善枝主张收编遵化县的土匪一起行动，但无结果。后来，张明远、朱耀中率领干部战士20多人，以玉田县北部山区的黄家山、杏树峪为根据地，继续开展武装斗争。他们秘密召集失散的革命军战士归队，收编土匪，队伍发展到100多人。革命军在玉田县北山和遵化县二道山以南地区，打垮了小马坊地主联防武装，镇压了几个土豪劣绅，没收其土地财产，分给农民。革命军的活动很快引起奉军的注意，在1个多月的时间里，驻马兰峪的奉军先后两次“围剿”革命军。第一次派1个营的兵力没有达到目的。第二次又派1个团，并有玉田县东北部和遵化县南部地主武装参加进山“围剿”。在激烈的战斗中，30多名干部战士牺牲、负伤或被俘，其余人员都被打散，只有少数人突围。被俘的革命军人员后来在平安城全部被杀害。张明远、朱耀中突围后去天津向中共顺直省委汇报。至此，在“顺直大暴动”计划中唯一付诸实施的玉田暴动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