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腰鼓倾耳听

岁月如歌

　　据说，没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没有唢呐牵不走的魂。倾情陕北后，我就想凑一句：没有腰鼓打不动的心。

　　陕北行最后一天，听艺术教育讲座。主讲人是位山区小学教师，姓名很有画面感：苗青。大学毕业才三年。他讲了教学生打腰鼓的收获。

　　苗青斜挎腰鼓，轻捷登台，手握鼓槌抱拳说：“请允许我用自创的鼓点儿，向各位老师问好！”

　　鼓槌一扬一甩间，空灵的鼓声便跳跃升腾，缓急交融，刚柔相衬；瞬间把人的听觉化为激情，和着鼓声燃烧释放。会场静了片刻，旋即响起如潮的掌声。

　　这是陕北腰鼓吗？

　　“是。我自己做的，但依旧是黄土地风格。”

　　这是安塞鼓点吗？

　　“不是。有它的影子，但我设计了新样式。”

　　这是苗青讲座的总纲，也是他眼光和思维的亮点。满脑子标准答案的人，是很难达到这种境界的。

　　在鼓的家族中，腰鼓有点儿像被遗忘在角落的柴禾妞。苗青却给它掸去偏见的灰尘，赋予它灵性和神奇；孩子们再看腰鼓，眼神就有点儿异样了：

　　它不止敲一面，而长于两面打；不当辅助角色，总是自主挥洒；它拒绝呆板套路，而是要喊要扭要跳跃。但苗青有数，孩子们的认知纬度依旧停留在本能，仅仅知道“腰鼓是什么”而已。

　　他又用视频再现自己制作腰鼓的细节，给学生展示，一个灿烂的文化符号，是要经历“五行”炼狱的，金木水火土，一样不能少。孩子们知道了“腰鼓怎样来的”，认知纬度便提升到理性。

　　老师敲鼓面、敲鼓沿、敲铆钉、敲鼓轮的每一寸圆木；再问学生，不同的声音像什么。千奇百怪的稚嫩答案，将认知纬度提升到了意念，感受出“腰鼓蕴含多种自然之声”了。

　　至此，学生可以看着老师全新的打法跟样学样了。当进入“我的腰鼓我做主”这一刻，就是认知达到觉醒之时，这是苗青腰鼓教学的终极纬度。

　　讲座至尾声，这年轻人用腰鼓模拟了孩子们的“觉醒纬度” ——

　　身段如体操王子，肢体的闪打跳跃和腾空旋转是鼓点的外延；急雨声中伴有穿叶滴水，刚健无缝地对接柔缓。如果把声响和动作延展开来，你会联想到黄土高原上群体腰鼓表演的震撼。

　　苗青在用一只腰鼓改写旧的教学剧本：从本能到理性，从意念到觉醒，其实也在开拓自己的生存路径。

　　我听腰鼓声，阵阵动我心：

　　如水的青春都有杂质，就看谁不盲目涌动而善于沉淀。聪明人的工作说到底，是精力和关注点的分配过程。聚焦关注点而精力不被诱惑分散，那就是锻造不败的真身。

　　多梦季节的苗青守得住寂寞，做好世俗不屑之事而气场强大，这就是高纬度俯瞰与低纬度平视的本质差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说的就是这种大智慧。

　　看着这位青年教师走出演讲厅的身影，我想，幸运之蝶已经向他扇动起颠覆命运的翅膀，咱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