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红土地黄土地黑土地》 第一部 红土地篇 1、“把总”罗玉德

高德敏

这是一部极具云南特色的，真实得难以置信的革命老前辈罗志昌的个人传记。上世纪初，一个德宏芒市的汉族山官救下两个要被火烧死的傣族两姐妹，两个美丽的姑娘被当作琵琶鬼，其中一位留下做了他的二太太。这位善良美丽的傣家人用自己的乳汁和爱抚养大了大太太的儿子，而这个孩子后来走出大山，走进中国革命的洪流，36年在昆明闹学潮，七七事变，组织学生抗日救亡运动。1937年5月，由北方局领导的中共南方临时工作委员会由于不了解云南已经有党的组织，派人（李群杰）回昆明恢复重建云南党组织，并于当年7月建立了中共昆明支部。李群杰发展的第一个党员就是罗志昌。1938年罗志昌走了大半个中国到了延安，成为抗大学员，聆听毛泽东等人的教导。后在中共四局工作，而且是和江青在一起工作。1942年罗志昌被派到习仲勋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发动群众。1945年年底，罗志昌被派遣到东北当县长，领导群众清匪反霸，抓到并公审了匪首谢文东。1949年底，罗志昌南下到云南，在云南省总工会开展工作，接管个旧锡矿，参加当时亚洲最大的水电站以礼河电站建设，任厂长。文革中罗志昌惨招迫害，但对信仰生死不渝。但却欠下了傣族乳娘对他的养育之恩。一个从云南大山里飞出的雄鹰，在中国的革命洪流里演绎出灿烂而悲壮的人生。

1、“把总”罗玉德

罗玉德骑着一匹黑马，站在大营盘山梁上。

山风吹拂着他的黑色斗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阳光下闪烁着古铜色的光彩。他挎着一把户撒腰刀，那是一把刀鞘上镶银的精美腰刀，还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一次清朝的巡抚到芒市时，赐予山官把总的。

这是1911年（清宣统三年）新年的第二天，当中国的大部分国土还是天寒地冻时，在这西南边陲德宏芒市早已是一片绿色，芭蕉林在阳光下抖动着硕大的绿叶片子，望天树在蓝天下将它的绿色树冠伸进白云间，绿中带微紫的折耳根叶子匍匐在田埂边，而无数只斑斓的虎皮鹦鹉在锥栗树的绿叶树枝中飞上飞下。

罗玉德望着脚下的土地，这一片土地就是他管辖的领地。此时的中国是辛亥革命的前夜，整个中国都在革命的风暴中，然而，天高皇帝远，远在西南边陲的芒市，罗玉德依然还是秉承着大清王朝的圣旨，按照清王朝的规矩行事——带着他的手下巡视他管辖的领地。

元朝至元十三年(1276年)，元朝廷升金齿安抚司为金齿宣抚司，立金齿六路，建六路军民总管府，六路即麓川路(今瑞丽和陇川)、平缅路(今梁河南部及陇川北部)、镇西路(今盈江)、镇康路(今镇康县)、茫施路(今芒市坝)、柔远路(今怒江坝)，在六路之外并设南赕(今盈江北部)，亦属金齿宣抚司。在六路一赕中，除镇康和柔远两路不属今德宏的范围外，其它五路基本包括了现今德宏州的区域。元统六年(1340)，麓川路的思可法坐大，建立了以今瑞丽为中心的“勐卯果占壁”王国，占据六路全部地方，并向外扩张，一度脱离元王朝统治，成了独立王国，直到元至正十五年(1355年)，思可法战败后重新归附元朝，元朝廷重置平缅宣慰使司，恢复了土司制度。此后虽有动乱，但土司制度未受到严重破坏。明代洪武十五年(1382年)置平缅宣慰使司，是明代正式在德宏确立土司制度的时间。从这之后，永乐元年(1403年)设干崖长官司、1438年设芒市长官司、1444年设南甸宣抚司和陇川宣抚司，后在万历年间又设置勐卯安抚司和遮放安抚司，明末崇祯时设盏达副宣抚司。至此，明代在德宏的土司制度就定型了。清沿明制;清乾隆三十六年(1770年)，增设户撒、腊撒长官司;勐板在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才授予千夫长职，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正式授予土千总职。

各土司与中央政权的关糸是臣属关系，土司是朝廷的命官。在德宏的土司中分为宣慰使司、宣抚使司、安抚使司、长官司四级，授职最高的定为三品，最低的是六品，均由朝廷发给印章、任命书和朝服顶戴。司官更替，必须经朝廷批准，并另发任命书。土司要定期到朝廷朝贡和缴纳贡赋，朝贡就是述职，贡物贡赋就是象征性的上税。土司的主要职责是守土戍边，保境安民，听命于天子。丧失国土要追究责任，外敌入侵土司力所不及时，由朝廷派兵支援，并由土司筹集粮饷、配合行动。土司的地方自治权较大，有养兵自卫权、行政司法权、决定土地制度和赋税制度等特权。在边地，土司俨然成了“小朝廷”和“土皇帝”。

如果说土司是边疆的“小朝廷”，那么，山官就是支撑他们这个“小朝廷”大厦的支柱。

芒市的土司将管辖地分成八个片区，本来应该是设置八个山官，可是这里出了一个特殊情况，有一个片区是汉族为主的百姓，这里的许多汉族百姓是很多年前跟着元朝大军平定云南边疆时带来的戍边官兵后裔，于是，芒市的土司得到清王朝的批准，把这个片区叫做“练地”，并在练地设置了“把总”这一相当于“山官”的官衔。

罗玉德就是芒市东面的把总。他的祖上是江西人，元朝某年跟着忽必烈来到德宏芒市，后来就这样一代代在芒市这块土地上繁衍生存下来，也就继承了着“练地”的把总官衔，一代代在这片山梁坝子里行使着他们的权利。

一阵风吹过山梁，那些森林在风中起伏着，像一片绿色的海浪，发出沙沙的响声。罗玉德胯下的黑马打了一个响喷嚏，摇了摇头，罗玉德惬意地伸了伸腰，拍了拍黑马的脖颈，一拉缰绳，黑马听话地抬起腿沿着山梁上的山路向前走去。身后的几个随行也跟了上去。

“罗老爷，走过这道山梁前面就是锅盖石了！”管事罗明抬头向罗玉德说。锅盖石是一个村子的名字，是一个傣族村寨，虽然不是汉族，但因为地处下东村这个片区，就划归罗玉德把总管理。

“我晓得！”罗玉德笑笑，想起什么，问道：“罗管事，最近锅盖石有什么情况？”

罗明说道，“前段时间一连死了两个小孩，可能是得了瘴气！”

“哦！”罗玉德叹口气，“这瘴气也是我们边寨的头疼事，想当年，我老祖带着上千人到勐卯弹压，真正打仗死的没有多少，就是这瘴气夺了上百个兵士的性命！”

罗明叹口气，“本来这得病死人也是平常事，但锅盖石的摆依（当地人把傣族人称为“摆依”）却又把祸水泼给亢家的两姐妹！”

“亢家两姐妹？”罗玉德瞪大了眼睛，“怎么说？”

“说这两姐妹是琵琶鬼！”

罗玉德不以为然地晃晃头，“这种事在也是司空见惯乐，摆依人就信这个！”

说起“琵琶鬼”，不得不讲一下这“琵琶鬼”的由来。

“琵琶鬼”是傣语“披拨”的汉语音译，被视为傣族社会最凶恶的一种鬼。“琵”是鬼，“琶”是鬼名，“琵琶鬼”就是“恶鬼”，它会附在人身上，而被其附身的人也就是所谓的“琵琶鬼”。傣族人认为它们是不祥不洁之物，会带来疾病和灾祸。历史上被指为“琵琶鬼”的人轻则被逐出村寨，重则连人同房屋一起被烧毁。

罗明：“老爷要不要去管管？”

“按理说，锅盖石村寨的事也归我管，但毕竟锅盖石是摆依寨子，有些民族的风俗也不好多管！”

罗明叹口气，“也是，那就算了！”

罗玉德想了想，“这样吧，我们现在先过去看看，过几天你再带上点打摆子的草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毕竟是人命呀！”

罗明应声道：“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