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洒信阳长空的抗战英烈张大飞

奚若子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5年我就两所东北流亡学校东北中学和东北中山中学进行对比研究,查阅台湾作家齐邦媛著作《巨流河》时,意外得知她的男友张大飞在一次到河南信阳执行对日作战任务中,为掩护友机,所驾战机被击中坠毁,壮烈牺牲于抗战胜利前夕,不胜唏嘘。次年为编纂政协志,查到1998年5月10日《信阳日报》的报道“当年对日空战,飞行员遇难地点何处寻;今日告慰英灵,谭家河找到飞机坠落地”,为张大飞的事迹所感动,便想写写这位血洒信阳长空的抗战英烈。随着资料的不断丰富,年终稍闲,从市图书馆借来《巨流河》再读时,又别有一番感慨。</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难以表白的爱情</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35年夏,张学良为收容东北流亡青年1931年底在北平创办的半军事化的东北中学,因何梅协定的签订,被迫南迁到河南信阳的避暑胜地鸡公山上。而另一所由东北反满抗日协会负责人齐世英于1934年3月创办的流亡学校东北中山中学,也不得不于1936年秋迁往南京。此时齐世英的长女齐邦媛刚满12岁。她的母亲周末常在家中招待那些无家可归的学生,这其中便有一位安静少语的学生张大非。</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张凤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张大非原名张乃昌,他的父亲是抗日烈士张凤岐。张凤岐生于1888年,辽宁省营口县昌邑屯人。奉天高等警察学校毕业。1922年出任东三省兵工总厂总务科长时,结识黄显声。后追随黄显声,先后任洮南县公安局长、沈阳县警务局长兼公安大队长。“九一八”事变后,他们率部与日军展开激烈的巷战。终因寡不敌众,撤出沈阳城。不久,张凤岐潜回沈阳,继续担任原来职务,表面上帮日本人做事,暗中建立义勇军。1932年5月,黄显声指示他暗杀关东军司令本庄繁等要员,因计划被叛徒出卖被捕。张凤岐在拘留所里被轮番用刑,铁骨铮铮,守口如瓶。7月底,他最终被气急败坏的日本宪兵将其浑身浇满油漆残忍焚烧致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  张凤岐烈士(二排右二)全家照(二排右一为张大飞,左一为张大翔)。刘杰供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日本人追杀之前,张凤岐一家八口四散逃亡,张乃昌与一个弟弟、妹妹连夜逃往营口投奔姑姑,进了一所教会中学,在那里他信奉了基督教,并改名张大非。次年,15岁的张大非只身进关,投奔北平的叔叔,在极端困顿中报考了东北中山中学初三级。在这里全体学生食宿全免,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身之所,但却和家人失去联系。此时恰好齐世英安排长子齐振一也在寻找张凤歧烈士考入东北中山中学的孩子,并终于找到了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学校南迁后,每个周六他就会带着“忧郁温和的笑容”,在齐邦媛的期待中随齐振一回家。失去家人消息的张大非也算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张大非比齐振一年长三岁,像个大哥哥一样。他最喜欢和齐邦媛三岁的大妹在院子里玩,有时帮妈妈抱襁褓中的二妹,偶尔会到齐邦媛常坐的椅子旁看她新买的书。在一次爬山时突然起风,张大非用他的棉大衣将落单的齐邦媛裹住牵下隘口,他在山风里由隘口回头看她的情形,让齐邦媛永生难忘。</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齐邦媛(右一)与母亲及妹妹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好景不长,七七事变后,全面抗战打响,作为首都的南京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10月中旬开始,东北中山中学在齐世英的安排下,分批转移到汉口。而此时,在日机的轰炸中,齐邦媛的母亲刚刚在机场对面的中央医院分娩。高中班的学生背着枪、扎着绑腿,保护着两百多位师生坐上教育部保留的火车厢,张大非和她哥哥用棉被裹着她的母亲抬上车,把她和三个妹妹从车窗递进去。一路的折腾令她母亲身体极度虚弱,刚到汉口就被送到天主教医院抢救。尚未断奶的妹妹静媛患上急性肠炎死去。张大非突然走进病房,在她母亲床前跪下俯首祈祷。出来时,他告诉齐邦媛,他已报名军校,改名张大飞,临走前一定要看看给他带来母爱温暖的妈妈,并拿出一个小包交给她好好保存。包中是一本《圣经》,扉页上写着祝福她“可爱的前途光明”的话。</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在武汉大学时的齐邦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战事的进展,学校一再迁移。先由汉口迁至湖南湘乡。在湖南期间,齐邦媛被送到长沙周南女中上中学。到湘乡两个月,她哥哥收到张大飞由入伍训练基地写到学校的信,问候妈妈的身体如何,同时写上哥哥和她两人的名字。信中说他已如愿考进空军官校(即杭州笕桥航校十二期),可以真正报效国家,为父亲复仇。并命令她立刻回信,从此开启了他们之间书信往来。从湘乡到桂林,又从桂林到怀远,经九弯十八拐,在一路颠簸中进入四川,最终抵达威远县的静宁寺。</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考上航校的张大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齐世英在重庆恢复东北协会,创办《时与潮》杂志。齐邦媛则被送去位于沙坪坝的由天津南迁的南开中学继续上学。此时,张大飞已开始驾驶驱逐机与日机作战。经过重庆去看望妈妈时,他说看见在南开中学门口参加童子军的齐邦媛站岗,笑她“胳臂和童子军棍一样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齐邦媛的中学是在日机大轰炸中渡过,张大飞是她“最稳定的笔友”,在信中称他为“大飞四哥”。他用的是浅蓝航空信纸写信,因家人一直联系不上,就把齐邦媛一家当作“唯一可报平安的家人”,如写家书一般。齐邦媛称他的信是“来自云端的信”,他们在信中“诚挚、纯洁地分享的成长经验,如同两条永不能交会的平行线”,他在云端生死博斗,她却只能在地面上逃警报、为灾祸哭泣。后来他被选为第一批赴美受训的中国空军飞行员,参加了陈纳德将军的“飞虎队”。在信中,他们“未曾一语触及内心,更未及情爱”,直到1943年4月的一天,他突然到学校看望正在准备毕业联考的她时,骤雨落下,他在屋檐下将她拢进他的军雨衣,靠近他的胸膛,隔着军装和皮带听见他心跳如鼓。但只片刻,他便跑步离开,因部队调防必须赶回,从此他们再未见面。或许他是为表白而来,但终究未能启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联考后,齐邦媛考上南迁至乐山县的武汉大学哲学系,很快听从朱光潜劝告又转入外文系,并师从朱光潜。大学期间,她依然不断收到来自云端的浅蓝色航信,邮戳上的地址不断变换,反映出战事的进展。开始时,他的信中“除了想念,更多是鼓励”,后来终于下决心表明了心迹: “我无法飞到大佛脚下三江交汇的山城看你,但是,我多么爱你,多么想你!”不久,因受伤中断了两周的通信,伤愈之后的信中便“不再说感情的话”,似乎是感到了死亡的临近。终于,可怕的坏消息来了。他收到哥哥写给她的信,信上说:“张大飞在五月十八日豫南会战时掩护友机,殉国于河南信阳上空”。他留下一封信给哥哥,一个很大的包裹给她,里面是一百多封她写给张大飞的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张大飞写给齐邦媛哥哥的信,字字句句都烙印在她的心上,终生难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振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 你收到此信时,我已经死了。八年前和我一起考上航校的七个人都走了。三天前,最后的好友晚上没有回航,我知道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祷告,我沉思,内心觉得平静。感谢你这些年来给我的友谊。感谢妈妈这些年对我的慈爱关怀,使我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全然漂泊中有一个可以思念的家。也请你原谅我对邦媛的感情,既拿不起也未早日放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 我请地勤的周先生在我死后,把邦媛这些年写的信妥当地寄回给她。请你们原谅我用这种方式使她悲伤。自从我找到你们在湖南的地址,她代妈妈回我的信,这八年来,我写的信是唯一可以寄的家书,她的信是我最大的安慰。我似乎看得见她由瘦小女孩长成少女,那天看到她由南开的操场走来,我竟然在惊讶中脱口而出说出心意,我怎么会终于说我爱她呢?这些年中,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能是兄妹之情,否则,我死了会害她,我活着也是害她。……以我这必死之身,怎能对她说“我爱你”呢?……请你委婉劝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后只盼望她一生幸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信中交代,他后来和一位同年的中学老师朱鸿影成婚,或许就在他那次受伤、连续两周中断写信之后,他下决心“放下”。在齐邦媛的回忆中,对于他的感情似乎是朦胧的、犹豫的,并未上升到爱情的地步。而他们最后一次的见面时,突然对她说“你怎么一年就长这么大,这么好看了呢”,而非他想要表白的“我爱你!”</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黎明前的陨落</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张大飞殉国时,为什么会出现在信阳呢?一位网名“烽火1944”的网文给了我答案。齐邦媛哥哥给她的信中所描述的“张大飞在五月十八日豫南会战时掩护友机,殉国于河南信阳上空”,其实并不准确。张大飞阵亡应该是1945年5月28日,于豫西会战期间。豫南会战是1941年的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对张大飞烈士的牺牲经过描写最详细的是《中国空军杂志》记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1945年5月18日,第三大队P-51机四架,自陕西安康出击河南信阳的敌人,与敌零式机遭遇,张大飞为掩护友机不幸阵亡。他生前有战绩十八次,获颁二等宣威奖章、三等复兴荣誉勋章,追授上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来张大飞阵亡前所在的机场位于陕西安康。安康地处鄂豫陕川的几何中心,历朝历代为兵家必争之地。随着现代交通业的发展,同时为了军事战略需要,1930年代初,陕西绥靖公署根据国民政府军事设计委员会的意见,于1933年冬开始在安康东关外两公里的白庙坝建设安康东坝机场,主要用途是沟通鄂豫陕川的交通和停靠苏联援华飞机。但由于与汉江同向,易造成误判而很快废弃。为适应抗日战争需要,1938春,国民政府派国民党中央委员金亦然来安康选修新机场。新选修的机场位于安康城西北的五里乡,年底建成,即安康五里机场。次年夏,被命名为中国空军第五十九站。国民政府第三航空大队、美国第十四航空大队、中美空军混合团第三大队先后进驻。从1939年至1943年,先后有美制P26、美制P38、P40、苏制米格3、美制B25中型轰炸机、C46运输机等60架、飞行员200余名、地勤人员300多名驻扎。主要防守山西运城、河南郑州、信阳、新乡、湖北武汉等地的日军机场对陪都重庆的轰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  处于备战状态的陕西安康五里机场的战斗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43年后,日军空中力量呈现颓废之势,但日军为了打通“大陆交通线”,把有限的兵力孤注一掷地投入华南战场,部署了跨中国南北的“一号作战”计划,实现东条英机提出的“绝对国防圈”的目的。随着日本侵占了河口以后,安康机场成了“空中前哨”,战略地位愈显重要。为适应盟军大批飞机对日作战的需要,1944年开始重新修建1条东西跑道,1945年初夏竣工。扩建后,世界最先进的飞机P51、P61(黑寡妇)、B63眼镜王蛇、A20浩劫攻击机、B29超级战斗堡垒重型轰炸机、B26掠夺者中型轰炸机、CBD无侦查俯冲轰炸机和C46突击队员运输机等均来到五里抗战机场,最多时达102架飞机,机场跑道装有70只夜航指示灯,供飞机夜间飞行使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或许张大飞是从云南协防滇缅公路后,转场到安康五里机场。据他的五弟张大翔回忆,1945年春,张大飞奉命去印度接收过美国援助的P51飞机。而他最后一次出击时所驾驶的正是P51。让那位网友疑惑的是,1945年日本海军航空兵所使用的零式战机真的在河南升空作战过吗?战斗经验丰富的张大飞驾驶P51怎么可能遭遇丧失制空权的零式战机而阵亡呢?他查询到1945年5月豫西鄂北会战空军作战相关资料显示,没有出现日军海军航空兵的身影,而且敌机并未与我进行空中抵抗。这也与其他资料,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一段时间,日军海军航空兵开始撤出华北相印证。他在空军战报中也找到了张大飞烈士的阵亡记录,与前文中“第三大队P-51机四架,自陕西安康出击河南信阳的敌人”相符。但时间是5月28日。他猜想表上同为第三大队的董裴成战斗地点都是信阳车站,应该是执行同一次任务。于是又在《中国空军抗日战史》中找到了这场战斗的简短描述,证实了确为同一次任务,时间是5月28日。慎重起见,他又托友人丘智贤先生查询了台北忠烈祠中的记录,显示张大飞烈士阵亡日期为民国三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位网友判定,张大飞烈士的战斗阵亡原因,也绝不可能是遭遇性能逊于P51野马的零式战机。当时日军奋力反扑,情况紧急,地面部队急需空中支援。根据我空军执行的对地支援任务性质和张大飞擅于超低空扫射的战斗经历以及队友阵亡原因分析,极有可能是低飞扫射日军时遭遇日军地面防空火力袭击而阵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  鸡公山颐庐西侧墙体上美军飞机扫射弹坑及残存弹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有一件发生在鸡公山的事,也可能与张大飞所在的中美空军混合团第三大队有关。据日占时期间鸡公山中学的学生卢树森回忆:“在抗日战争胜利前夕,美国飞机协助中国轰炸京汉铁路沿线,鸡公山车站也是目标之一。我们经常居高临下看到美国飞机由南向北低空轰炸和扫射鸡公山车站的情景。”有一次,在低空扫射鸡公山车站时,突然向掉转方向朝山顶鸡公山中学所在的颐庐扫射,还误杀了一名学生,至今在颐庐西侧墙体上飞机扫射留下的弹痕清晰可见。据说,校方还向重庆国民政府写信抗议。由此,也印证了那位网友的推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张大飞1918年6月16日出生于辽宁省营口市,阵亡时年仅26岁,差19天就是他的生日,差79天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正如齐邦媛在《巨流河》中所写的那样:“张大飞的一生,在我心中,如同一朵昙花,在最黑暗的夜里绽放,迅速阖上,落地。那般灿烂洁净,那般无以言说的高贵。”</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迟来的寻访</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张凤岐烈士共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张大飞是老四。张凤岐被日本宪兵杀害后,张大飞兄妹数人辗转逃到北平读书。应该只有张大飞考进了东北中山中学,并和母亲失去联系,否则齐邦媛一家不会不知道。他的弟弟叫张世昌,后来改名张大翔,据张大翔回忆,张大飞比他大三岁,他们逃到营口二姨家时,经常看到日本飞机在空中转来转去,他四哥对他说:“我长大了学开飞机当空军打日本鬼子给父亲报仇。”他们兄弟应该一直有联系。张大翔在大学期间,张大飞经常给他经济帮助,并鼓励他用功读书。从张大飞的书信中,他了解到战争的局势。有一次张大飞在信中说:“日本鬼子要完蛋了,近来出任务看不到日本飞机。昨天我们机群去汉口向停在机场的日机群扫射,日机一架架起火燃烧,我机群则安全返航。 ”</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张大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哥哥的影响下,1944年,张大翔放弃大学学习,也考入航校。1942年,张大飞由美国学成回国,与张大翔在重庆见面并合影留念。1945年春的一天,在张大翔即将赴美受训前夕,张大飞突然出现在正在昆明巫家坝机场受训的弟弟面前。他再三鼓励张大翔要好好学习飞行,将来一道打日本鬼子,好为父亲报仇。他们还一起去城内看望了空军军魂高志航烈士的家属。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他们兄弟的最后一次见面。1946年,张大翔在美国学习时接到家书,才知道他的四哥已为国捐躯。当天正是新年,晚上同学们都兴高采烈地与当地华侨和美国朋友联欢去了,只有他一人在宿舍里为思念哥哥而失声痛哭。</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张大飞在重庆与弟弟张大翔(左)合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张大翔从美国学成回国时,抗战已经结束,他不愿意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毅然选择退役。在乘船至青岛的途中,轮船触礁沉没,他被解放军战士发现救起,并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部队,后分配到空军第六航校(现空军第六飞行学院)任教官。从1947年进入航校直至1982年离休的35年里,张大翔培养了很多优秀的飞行员。离休后,任北京航空联谊会秘书长,仍然为航空事业奔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98年2月,信阳日报社收到北京航空协会副会长(应为北京航空联谊会秘书长)张大翔的来信,请求帮助寻找他的哥哥张大飞烈士在抗战期间一次空战中遇难地点。社长张世发非常重视,立即向信阳县委、县政府报告此事,县委安排宣传部部长杨德国组织调查。谭家乡党委先后派出三个调查组,走访了当年的目击者,认定1945年5月确曾发生一架飞机坠落之事,初步认定该机就是张大飞失事的飞机。具体地点是“西双河老街下面的河滩上”,当时有很多人好奇前去观看。“飞机一个翅膀向上,一个翅膀插在沙滩里,过了几日后,由上面派人把飞机缷了,用盐排顺河运到信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年5月16日张大飞壮烈殉国53周年前夕,77岁的张大翔赶往信阳,不顾旅途劳累,在张社长和杨部长的陪同下,乘车到谭家河乡西双河村。他与多位当年目击者交流,并乘船涉水,到西双河老街下面的河滩上,手棒鲜花,满含热泪,大声告慰张大飞烈士英灵:“哥呀,五弟来看你了!53年了,我想你呀!是信阳的同志帮我找到了你,我感谢信阳的乡亲们!”</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为纪念抗日航空英烈,由北京、南京、广东、昆明航空联谊会和程思远、孙孚凌等知名人士于1992年共同发出募捐倡议书,通过社会各界捐款,海内外筹集,江苏省人民政府和南京市人民政府资助,1995年8月,在南京紫金山北麓航空烈士公墓内,由张爱萍将军题写的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落成。作为北京航空联谊会秘书长,张大翔倡议六个亲属共同捐款10500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失事飞机坠落时并未起火爆炸,张大飞烈士应当还在飞机上。而执行同一任务的战友董裴成的飞机则是“出击信阳车站在目标上空失踪”。很遗憾,由于当时信阳尚处于日占时期,张大飞烈士失事飞机运往何处,烈士遗骨安葬何处,至今没有更进一步的史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  1999年5月,齐邦媛在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有张大飞姓名的M号碑石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齐邦媛走到南开中学校门口,想到当年张大飞自操场向她走来的瞬间,感到万生俱来,一个人穿过校园,在无人的小径放声痛哭,发誓从此不再提他的名字。四十多年后的1999年5月,她再次来到南京,在地图上发现航空烈士公墓,便独自前往寻访,在一排排刻有3000多位中国空军烈士姓名的黑色大理石碑上,在编号M的石碑上,她看到简单的两行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张大飞,上尉,辽宁营口人,一九一八年生,一九四五年殉职。</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老年齐邦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看过张大翔寄给她的《信阳日报》报道,在《巨流河》中她这样写道:“三千字的报道中,未有片语只字提到飞行员的遗体,飞机未起火,他尸身必尚完整,乡人将他葬于何处?”是啊,如若张大飞烈士的安葬之处尚在,她会来信阳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本文写完后的第74天,3月28日凌晨,距清明节还差7天,享年百岁的齐邦媛女士仙去天堂,和她念念不忘的大飞哥哥见面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span><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参考资料</b><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2011年生活 · 读书 · 新知三联书店出版齐邦媛著《巨流河》;2011年辽宁大学出版社出版 李伟民、李跃民编著《东北抗日航空英烈传》;2022年沈阳出版社出版《弦歌北归:东北青少年流亡抗战研究》;网上资料及图片。</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