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走赵家山

家乡绣

　　癸卯兔年腊月初四正值三九，难得数天转暖向阳天气，便携邀几位亲人年友，驾车飞骑宝鸡西山怀抱于深山峻岭中的原新民乡赵家山村，观瞻村民搬迁后的山村冬貌，探访冬日远野的气象山色。一路山风寒俏凛冽枯叶哗哗作响，给深冬的山野平添了几分苍凉萧煞。

　　赵家山位于九龙山度假村地质公园背后的大山之中，传说古时有位姓赵的好汉迫于匪患恶人盘剥，为消灾避祸而携家带口隐匿于这深山老林之中，经过数代茅庐草舍拓荒躬耕繁衍生息，开殭辟土并吸纳外族杂姓而逐渐成为两处依山傍水的美丽山村。我等昔日钻山野游听得乡亲介绍，不由对此神密所在甚是神往，今日难得冬闲前往一探究竟。

　　以开山主人赵姓而得名的赵家山村鼎盛时节不到二十几户人家，深处大山周圈荒山环绕交通十分不便，素有“走进赵家山，眼泪擦不干，七沟八梁九面坡，小伙熬成光棍汉”的传闻。这深山僻壤却为半百平方公里的山林沟壑庇佑滋养，虽与世几近隔绝，但却独得一方幽静安逸，历来民风淳朴相助为安，人品厚重诚实勤劳良善。山村分别按照山峰纵横交错的自然形态，依山体走势分为前山和后山两个相距二三十里山路串连相接的天然村落。

从宝鸡市区西行四十余里国道，沿着九龙山旅游公路一路疾行至地质公园的山口巨崖后沟，顺着曲曲弯弯的盘山古道和小河流水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由竹林幽泉深掩其中的赵家山前山坳口。这里由盘龙卧虎般的四条山峰收足交汇，经过四面环山三面来水的宽滩聚合，在主峰下汇聚成长年不断的清涧溪流，咕咕流淌清沏见底，在冬阳下时而结冰玉洁如镜，时而泛着水花冰冷无情南向庵里注入渭河。河渠两岸的台原土坡上青竹滴翠枯叶飒飒，愣摆着七八户搬空了的人家瓦舍，虽有残垣断壁坍陷破败的累累伤痕，但在北风的萧瑟摆动中依然坚持着刚强不屈的阳刚底气，在三九严寒中向外界展示着先民开拓不易的顽强精神和自我存在。

　　登山路上偶遇一位荷竹编筐的山友，面色古铜六七十岁，他可真算得上是久居山野的苦干行家，百十斤重的重负不喘不息。经他介绍方知十几年前当地政府组织移民搬迁，村里的乡亲分别搬到坪头县功等生存条件较好的山外或集镇上去了，有位开发养殖的山外老者居此封坡养牛多少有些收益，山村从此虽乏人气倒也牛气十足。正说着几头黄牛听见人声言语，慌忙从坡上下来摇头晃脑地作热情状，皱折的长脸上堆满笑容，跟前撵后地追着我们势翻。看着这灵牲好奇热火，我们瞬间平添了几分暖暖地爱意，便把带来的白吉饼掰了小块犒劳它们。牲灵们围着我们院前房后摇头晃脑地转，也许这牛在山中落寞日久，又腹中肌渴身上冷冻，为了敬嘴得到几口吃滴，也就屈下牛尊俯首认怂。同行好友老王说，山中无人物，黄牛称大王，本来是作牛作马使役下苦的料，却崇洋媚外放下本行做起了卖萌静养贪图享受的营生，终毕自然难逃屠刀夺命横卧砧板的厄运。我看了看黄牛，它依旧悠然自得，享受着不劳而食自由散漫的安乐。

　　漂斜东北跨过前村沟边溪流河畔多年失修缺牙少嘴的蹦蹦车山间小道，顺着山坡上残留的生产队大集体时修筑的石堤梯田痕迹，我们一路翻坎越塄，连翻了十八盘崎岖山路、两处山怀坳洼和三个要岘山岭，终于气喘吁吁地登上了赵家山的最高峰。放眼望去，哇噻——不得了，那九龙山风景区的上九园大峡谷、阳坪（九龙禅院）游览区、千米玻璃栈道和雷神岭古险关一览无余尽收眼底令人赏叹唏嘘，千峰叠嶂兀岭林立，层层叠叠苍色各异，宛如一幅天工神斧的壮美山水画揽卷眼前。狂放的老刘油然老夫聊作少年狂，顿时高声诵道：“数九腊月观九龙，苍山一抹倾寒风。千丈山石在足下，此处唯我是高峰！”

　　冬日赵家山最为壮观令人称奇的是冰山雪挂，位于山腰的一泓瀑布不知何时转换了形态，从含情作态的扭捏少女变成了苍桑荏苒的白须老者，数丈银须飘摇挂在千米山崖上，把个坡壁变成了粉装玉砌的世界，这是春夏秋季难以看到的独特景观。只见在宛若狮口的高崖冰挂边沿上，山泉喷流水涌如注，随着冰冷的石壁垂泻扩展，仿佛在苍凉的壁崖上悬挂了巨偌的天幕，一会儿倒映出激越变幻古色古香的古装大剧，一会儿又如同玉雕冰刻的多变冰帘洞，把个赵家山装扮得冰清玉洁，宛若神话仙境一般。

　　经过半天的翻越跋涉，终于来到了赵家山后山的山坳边。这里群山异峰下又座西朝东形成了一片沃野。从峰壑山口远眺整个山村，绿竹青山碧水白冰，郁郁苍苍别有一番令人心旷神怡的仙境洞天。只见三靣环山的山洼里，零零总总四台层次栉比的坡地处嵌镶着三处瓦房一处屋岭，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中间田坝上一排错落有致的古老建筑，每处农家都被翠绿的竹林拥围得严严实实，与远处的蓝天白云、褐石青岭、金色土地和翠玉宝石般的松柏竹树交映一起，让昔日山村的苍容浸沉在冬日重抹的水彩画中，弹唱着经久不绝的千年古调。人去物非睹物生情，只可惜缺失了数十年前那鲜活灵动袅袅升腾的缕缕炊烟、牛欢马叫犬吠鸡鸣的生气活景……望着在苍凝冷风中少了许多鲜活气态的悲凉。突然想起唐代柳宗元《江雪》中那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诗句来，不觉又有了几分冬日的惆怅与忧愁，但愿这只是楚国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多余。

居高临下眺望整个西山群落逶迤起伏的苍茫山峦，思忆赵家开山先祖创业立家的奋斗历程和生产队时期难得的改天換地互助合作，我们深为先辈近人的战天斗地精神所折服。迫于冷风中西斜垂落的残阳山影，老王说，后山去不成了，给下次留个念想吧。众人余兴未尽地看着山坳深处一片旧房新竹一片荒草梯田，依依不舍但又不得不告别山村走上归途。

站在赵家山最高峰，俯瞰后山赵家山村

　　告别如诗如画的赵家山村，从山友搁置在山崖上的中华土蜂箱旁轻步走过，望着莽莽山野一眺无际的山峦兀岭一片苍茫，我想，这深藏于西山宝库中的璀璨明珠——久久魂牵梦绕的赵家山村，它虽不如现代化造镇建城的新宠那样花枝招展得人捧爱，但它经历见证了多少代人的梦想足迹，也许正如冬日蜂箱中那甜蜜美妙的所在，只要勤劳的蜜蜂渡过寒冬还肯接续劳作，一定会在来年的山花烂漫中创造出一片蜜汁四溢的甜蜜世界！

山风啸鸣，残阳如血。我们在蓊郁苍桑的山头要岘上展开双臂，期待和拥抱赵家山村又一个冬去春来万紫千红的美丽季节，向着无边伸展的苍穹山野呼喊：“赵家山啊，春暖花开，咱们再来！”

2024年1月14日冬夜

站在赵家山最高峰，居高临下，远眺九龙山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