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p><p class="ql-block">惊蛰前后，李家塬梁岇上的雪还久久不能融化，可是心急的农人们已开始在地里劳作，一茬庄稼两年务，这道理用在教书上也是相通的，在红星小学一年多的工作，李小夏对自已的要求是每一天都做有计划，每一节课都做到有准备。新的学期如期而至，李小夏早早来到学校，可这一次当他站在讲台上，他的思想老是抛锚，现在他完全知道了有关贾雪芹的消息，原来那天他去贾雪芹家的时候，贾雪芹正好去了兰州检查身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听说贾雪芹得大病了，是骨癌晚期。“这个人是怎么了？命运怎么如此对她？”每当看到贾雪芹用过的办公桌椅，每当经过贾雪芹曾住过的那个宿舍门口，她的影子总出现脑海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忘掉一个人远比认识一个人难，如果说肖一丹留给李小夏的伤痛是扎心的，而这痛疼也会随时间而散去，而贾雪芹留给李小夏的痛则完全是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种苦，也许一生一世都无法散去。寒气卷着沙尘无节止的弥漫李家塬的每一道山梁上，沙尘落在兴川镇每一个村庄，落在一个个校园，一个个教室。又是一个沙尘天，下午放学后，李小夏一个人站在红星小学空荡荡的校园里，今天他无心打扫宿舍门前厚厚的沙尘，任沙尘肆恣地落在他的头上、肩膀上，此时的他只有一种感觉——孤独无助，他自觉自己就如同李家塬田野里千千万万颗玉米苗中的一颗，他随时都可能被一夜寒潮或者没完没了的沙尘吞噬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期中考试的时间快到了，四月份的自学考试也快到了，多变的天气让人们穿衣服难以把控，农历四月初八，竟然下了一夜的雨加雪，空气是干净了，但是变冷了，李小夏坐上了去市里考自学考试的车，他心里没有底，最近几个月他没有好好复习，但真正让他受到打击的是，他知道了贾雪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如今隔三差五的要去省城化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两天三门课的考试结束了，这次最多一门能及格，回家的途中，李小夏疲惫地蜷缩在班车上，望着手中的准考证，他一阵莫名的苦笑，一个念头慢慢在他心中升起，“不考了。”因为按这个速度拿上毕业证，止少还得三年，三年后即使拿上了，县上代课教师转正的考试早已没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切又让李小夏觉得来的太快。二零零二年七月十号，红星小学的会议室里，李有儒校长从学区里带了精神，七月底，县上将要举行第二次代课教师的转正考试，听说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考不上的，可能下一学期就要面临解聘了。整个开会的过程，李小夏的内心凉透了，他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的是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零零二年的八月二十一日，对于靖远县的五百多名代课教师是至关重要的一天，今天县上第二次举行代课教师入编考试，政策和上次报考的条件一样：现有的代课教师，具备中师、中专文凭的。第二成绩出来了，又一批朝夕相处的同事考上了，其中就有王美丽。听说王美丽就是拿着假文凭报的名，李小夏多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听王小平的话，给他弄一张假文凭。不过也有好多有文凭，干了十多年代课教师的人没有考上，一切都结束了，县上的政策很明确，这是最后一次，代课教师的名称在靖远县将成为历史，所有没考上的代课教师，他们的命运也跟他李小夏一样，下学期开学就不用去学校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是啊，时代的车轮从来都不会停息，它从来不会因为某一个普通人是否上车或者下车而改变前行的方向，上车的人也许一路高歌前行，没有上车的，也许永远等不来下一趟车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八月二十九日，李小夏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贾雪芹走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十多天来，李小夏没有一点胃口，常常夜里被恶梦惊醒，在痛苦中挣扎，在迷茫中挣扎，“应该为自己的下一步好好考虑一下了，这世界从来没有救世主，站起来，小夏！”他一遍遍鼓励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又是一年枸杞挂果时，李家塬的农人又开始在田间地头忙忙碌碌，红星小学又开学了，当然这些与李小夏没多大关系，正如兴川镇的川很大，李小夏却找不到他的方寸之地，现在他能做的是帮哥嫂采摘枸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茬枸杞结束了，村子里有些男人开始外出去打工，哥哥又开始在理发店忙碌起来，李子夏又一次来到了李家塬村南的梁峁上，深秋的天气，太阳已少了威力，李小夏的目光从近处的村庄伸向了远处甘宁地界的香山，又从远处慢慢移到远处的红星小学，再见了，老校长，再见了，那些朝夕相处的孩子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父亲、肖一丹、贾雪芹……他想起了生命中一个个重要的人，泪水一次次涌出，火车票已经买好了，明天他将南下广州，这一次，他真的很难回来了。</p><p class="ql-block">——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