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大了

马林

　　女儿大了，似乎离我愈来愈远了，虽然她只有8岁，那瘦削的双肩背着那过于硕大的书包：“我自己走，不用你送！”竟然大人似的与我话别，而我却怔怔地站在那里，怎么也挪不动脚步离开。

女儿，那时如柔弱的小猫，紧紧地依偎在我跟前，瞪着那一双明澈如水的大眼睛，时时纠缠着我讲小白兔，讲小花猫。当那梦话般的童话世界已不能满足她时，她便又找来许多画报小人书，依偎在我怀里听我朗读。于是，在她七岁的一天，她忽发奇想，自己动手写了一篇童话故事，装进信封，逼着我到邮局去寄出去。

女儿一晃就大了。最初上学时，总是爸爸护送她过马路，进校门。如今却象大人似的挺起了那瘦小的胸膛，昂然离去。也不知从哪天开始，爸爸——这位她心目中的偶像被老师代替了，于是，一切都是老师说的：干家务活老师说的，多吃鱼老师说的，做完作业要休息老师说的，老师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圣旨。于是，我便有了忧伤，有了悲哀，甚至还有一点点忌妒。

女儿大了，也多了一份文静，多了一份女性的温柔和天性。有一次，我下楼梯时不小心扭伤了脚，疼得钻心，不能动弹，女儿正巧在旁，吓得抱着我大哭，我咬着牙安慰她，她忽然跑开去，一路哭喊着：“叔叔阿姨快来呀，救救我爸爸！”于是引来一群人将我抬往医院，一诊断是脚背骨折。女儿那晚在她妈妈怀里守着我，一夜不愿离开。以后几天里，她放学一进门就询问：“爸爸好些了吗？”于是，便伸开那只小手，手心里有同学们送给她的糖果，红姜什么的，自己舍不得吃，留给爸爸。领床的病人见之感叹，世界上有这样的女儿可谓足矣。于是我便有了一种骄傲。

但女儿却实实在在的大了，有许多东西她都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想法，于是，也便有了顶撞，有了争辩，有了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的秘密。有一次，她妈妈翻她的书包想检查作业，她大声抗议，并与她妈妈争吵起来。那倔强，那抗拒，仿佛小牛犊耍起了脾气。母女俩请我来裁决，我当然站在了女儿一边，于是，妻子气得直流泪，几天没理她。学校组织野炊，每人带些水果糕点，临走时妻子还塞给她一十元钱。几天过后，一家人围在桌旁，她写作业，妻子打毛衣，我在看书，当她从书包里拿出文具盒打开时，我赫然发现了一把钱票子，立刻紧张起来：“这么多钱，哪来的？”女儿连忙遮掩，闪着狡黠的目光不回答，妻子也有些紧张：“是不是捡的？忘了，捡东西要交给老师的。”从我们那严肃的脸上，她感到了气份不对，这才喃喃说道：“是我自己存的。”我们这才松了口气。我知道，每天上学时，妻子都偷偷给她一元钱。“存钱想做啥？”“我想买个学生手机，以后你们就不会为没见到我而担心了……”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我带着女儿去恐龙公园玩，锁电动车时，转身不见了女儿，当时把她妈妈急得差点住院，我也吓得满公园跑，好在女儿遇见了一个好人，我们才找到了她。为这事我和她妈大吵了一架，差点没离婚。女儿悄悄对我说：“那手机就象学生证，还有定位功能呢。”妻子在一旁数了数文具盒里的钱，总共三十多元，也就是说，女儿一个月没舍得花一分钱，全存在文具盒里了……

妻子站起身来离去，从她的眼角里，我发现了那一抹泪花。

女儿大了，但她毕竟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