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天空依旧是晴朗的。我开着三马子沿山路直上。对三马子来说,路很宽敞。虽然黄土高原走了多少辈人的山路多少有些疙疙瘩瘩,但是已经够好了。</p><p class="ql-block"> 三马子的速度无法和小轿车相比,它本来就开不快,所以也就由之任之。我也正好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心态边走边欣赏这多年不曾来过的阴坡咀,悠哉悠哉,不必忙碌。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要说不怀念,那是不可能的。大人物有大人物龙行云从众星捧月的气场与得意,像我这样浮尘一样随风飘荡的小人物,再没有点情怀来沉吟这平庸的人生,那就真没有意思了。人最可悲的是失去自己。所以一直能守望自己的生命,应该是这落花无言,人淡如菊的漫长岁月里一点挚爱的珍惜,“寒风萧萧,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电视剧《雪山飞狐》唱的多好!独行难免寂寞,但是边独行边领悟,边学习,体会个人在认识、学识方面日新一日的改变,玩味平常人不能发现的一些东西,总比千人一面最后“日子陈旧得只剩下一堆渣”要好很多。</p><p class="ql-block"> 山也亲,树也亲,连日月轮回了不知多少年的天空,此时也亲。路上我看到有几步三角形状用红的蓝的以前那种正方形的砖贴的地面,行人与车辙已让它的棱角变得圆厚了。拍个照片,再上山。到了山顶,欣喜地看到山坳处几块大片的麦田。寸长的麦苗绿绿的,新新的长着,我的心情刹那间因为它们而新鲜起来。这种感觉千年前那位夜行黄沙道中“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的伟大词人也感同身受。麦苗是村里人的希望,它如同阳光,雨露,默不作声,哺育着一代又一代人。</p><p class="ql-block"> “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好的东西通常不发一言,不会直接告诉人它有多好,它们总是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它们博大的爱与胸怀,如青山,如天空,如春风,如光芒。当它们来了,天地便都在它们的怀抱中。就像这眼前的麦苗,当它们在大山里生根,发芽,那这里的黄土高原就是它们的。它们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它们是最博大的存在,足之所及,无不风靡。飞花自在,细雨无边。造物者让这些风物静静的呈现,以引导人的生命与世界不致于画地为牢,走向博大与宏远。</p><p class="ql-block"> 《庄子.秋水》里写的河伯所看到的汪洋大海,“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湘江水逝楚云飞”及“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象该是何等绮丽旖旎,我没有见过,多少有些遗憾。所幸这荒凉得一望无际的大西北有这些青青麦苗。念两句《诗经》里的“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把古人的故事纳入心怀,这生活便有与古同化的感觉。天南地北皆春色,这春色更多的是人的心怀。</p><p class="ql-block"> 下山,转弯,入村了。忽而看到一群学生在土地里,他们也看到我了,小鸡一样朝我必经的路口赶来。我停车,跳下一个及腰的埂子,脚下是新翻的土地。松松的,软软的,一脚下去踏一拃。只有步犁耕过的土地才有这样的松软,跟法式面包一样,很解压。跟对面正在打牌的老支书及其他人打招呼,相互问好,一切如斯。</p><p class="ql-block"> 我认得这些学生:郭鹏亮、郭爱民、郭旭红……我和他们说这说那,只记得只有开心。至于具体说了些啥,不记得了。时光一路远去,如疾驰的火车永不回头,而这浅浅的岁月里,总有一些事,一些人,让你挥之不去,萦绕心头。他们如辽阔的湖面,纵然生命阴晴雨雪,波澜起伏,也永远倒映着那些清澈、美丽的往事,让你在此生平凡的旅途中回忆、珍惜。人生是一条河流,懂得享受者,一定是懂得守望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梦里的故事做完了,我也及时地醒了。如列车上的旅客,起身,下车,来到现实的驿站。写完梦里的故事,天色已经透窗。一个多小时我记录下了这刹那的瞬间,以缅怀那段难忘的历程。自我和村里老王老师送走最后一家姐弟俩人,关上阴坡咀小学大门,到镇子里教书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因往事不可重现,故有此梦、此念。而我也悟到一个道理:以善念耕耘生命,爱着,珍惜着,是这漫漫长路最好的回报,故“吾将上下而求索。”</p><p class="ql-block"> 天将大亮,冬意寂寥。此时连一声车声犬声也没有,开着小三轮磨剪子、卖牛筋面的人粗犷的喊声也听不到,似乎大地落在广大的水底,四周摸不到边,也没有一点波澜。似乎一切都冻在冬天的早晨里,都在空气透明的凝固中停驻。只有太阳一会儿即将升起,会在静谧的世界里无声地发出耀彻天地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家乡不种麦子已经几十年了。现在代之的是弥望的苹果园。那种“农夫耕牛斜照里,犁头耕耘大地”的景象我已多年不见。儿时随着父辈走十几里山路背麦子的记忆,可能以后再不会有。</p><p class="ql-block"> 前段时间见过郭旭红父亲,是在家乡的市场。问了他儿子,他说考了兰州理工大学。同级有些没有考上的或者半路辍学的,大概已经结婚了吧?</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