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上海九曲桥

伏尔加纤夫

　　人生不知不觉走到了第五十九个春天，也是我在公职上最后一次集体活动——2016年3月1日，机关全体赴申城参加一个考察，下午与致公党上海市委开展工作交流。

翌日得益于宽松返宁，于是遂有了：有的人利用上午去浦东新区睹巨变自由行，有的人则选择前往外滩怀旧；而面临人生转折即将退休的我，最不想错过的就是，走一走此地久负盛名的九曲桥。当地民俗每年春节走一走九曲桥求一年顺利，而我祈盼的则是退休后人生最后一程坦途。早晨出发前，我意外得知我的老部下，过去曾一起共事八年的姚敏厚意与我同行。可与人言无二三，令人感动这份莫逆谢幕。

九曲桥座落在上海城隍庙中、位于大上海的黄浦江西岸。这里既是如今上海活着的民俗，更是人们难得一见的古松江府遗存。此处现已成为长江中下游“三大庙”（武昌龙王庙、南京夫子庙、上海城隍庙）人们阅古赏今的打卡地。据溯，城隍庙建于明代永乐年间，当时城隍又称城隍神，一般由有功于社稷百姓的名臣英雄享配，历来是民间祀奉的城池守护之神。

三月始春，我和姚敏为避免问路和节省时间选择了打车前往。

到达城隍庙，姚敏争先买票，于是我们步入了这座门头上至今保存八仙塑像的六百年道观。历史浮云道义长存：内门即见贴着秦叔宝、尉迟恭门神（而非郁垒、神荼），再趋步更见屋顶赫然立着三国人黄忠、关羽砖雕的主殿。殿后又有关圣殿、周仓关平相随；文昌殿供奉主管文运的晋人张亚子，相伴天聋地哑两书童。返回细看，主殿崇祀着两千年前汉武帝托孤大将霍光，内联“日游夜巡，记恩录过”；外联“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些善事天知地鉴鬼神钦”。

　　经过古庙，便是与当今西湖断桥、扬州二十四桥齐名的九曲桥。民间素有“鬼走直线、人行曲径”之说，此桥遂因极赋民间文化意涵而名。这座百年之桥，现浮于商铺鳞次、热闹非凡的城隍庙中心莲池碧波之上，远看一如从天而降的“七星北斗”，近观则见桥身曲折、人影相叠：有的人匆匆过客，有的人来此只为驻足拍照……置身曲桥犹见人世人生。

我正感叹“人生最曲路其实是最直路”时，姚敏却发现桥面每曲处，均巧夺天工雕有地花。因中途新发现，我们又再次不看风景只专注俯首桥面重走了一遍：一月水仙、二月杏花……六月栀子、七月荷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二月腊梅。相应天上七星与地下四时，十八弯长桥“曲折与地花”并存，顿时让人领悟古人匠心：生命珍贵莫止于曲折，唯有不畏艰辛之人方前程似锦。

走完此桥，我与姚敏原定就地小吃然后赶火车站回宁，未想打车归途缘于司机热情介绍，我们又临时增加了半路田子坊。田子坊是申城近年新兴的一条文化创意“艺人街”，都市里弄艺店林立，走过一个拐角画室时，姚敏殷殷动员我留下一张素描像，画师技高仅用二十分钟，就将风雨不改、走过五十九个春夏“前尘影事”的我速成纪念，由此带回了个人平生首幅素描像，乘动车暮色返宁。

　　My names red，“所有结局都是完美的，如果不完美一定不是我的结局。”如今告别了匆忙，每当目及此像都会勾起这段沪行，不思量自难忘。



写于201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