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二世的新天鹅堡

行者阿真

从美茵河到阿尔卑斯山，一条长达350公里的浪漫大道贯穿德国南北，沿途城镇古雅，乡村恬美；一路名胜荟萃，风光如画。它的起点在美茵河畔的维尔茨堡，终点就在菲森阿梅尔高地的新天鹅堡。

虽然，我不曾走完这条浪漫之路，只是在它的某一个段落驻足，或在它的某一个小镇流连，但探访新天鹅堡的所见所闻，足以让我体验到一种浓郁的罗曼蒂克意象。

远远看去，新天鹅堡耸立在嶙峋峭崖之上，与起伏的群山雪峰相望，同青翠的森林湖泊相守，其态势极具戏剧性：高低错落的哥特式塔尖，在晴空下变幻出铿锵的节奏，浑厚的碉楼山墙纵横危岩，垒成激昂的韵律。一切都象极了瓦格纳歌剧中的咏叹调，壮美、高亢，动人心魄。

音乐家瓦格纳（左）和路德维希二世国王

新天鹅堡的主人路德维希二世，天性敏感，极富幻想。他外表俊朗，具有浪漫的艺术气质。这样的天资原本可以成为出色的诗人、建筑师和音乐家。可他偏偏生在了帝王家，18岁就继承了王位，做了巴伐利亚的国王。路德维希二世信奉天主教，给他施洗的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他将路易十六的祖父著名的"太阳王"路易十四视为自己的精神教父。也许正因如此，他的精神境界与法兰西有着剪不断的情缘。只不过，浪漫作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气质，在路易王的凡尔赛宫更为张扬、热烈、蓬勃；而在路德维希的童话城堡里，浪漫则比较深沉、隐秘、执著，就象他之于音乐家瓦格纳，他们那不被宗教宽容，又不被世俗认可的同性恋情。

当他还是翩翩少年的时候，就十分热衷于古德意志英雄传奇。或许正是这种挥之不去的英雄情结，让酷爱音乐的巴伐利亚王子迷恋上了瓦格纳的歌剧。当时，瓦格纳在音乐界的霸主地位尚未建立，他的歌剧在他生活的时代，远不如在后世的影响大。天才作曲家瓦格纳就象画家中的梵高一样，因为太超前 ，不属于当代，却属于未来。当英俊的白马王子继承王位后，他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执意将瓦格纳从卢森堡邀请至王宫同住，与这位伟大的作曲家一起共享琴瑟和鸣之乐。如果没有国王对作曲家的厚爱和支持，瓦格纳那些华美的歌剧在当时恐怕难以问世。连瓦格纳自己都承认：国王是我的音乐的共创者。

新天鹅堡富丽堂皇的御座大厅

位于城堡顶楼的音乐大厅，沿袭了当时风靡欧洲的巴洛克风格，内部装饰十分华丽。

路德维希二世在城堡中的卧室。精雕细琢的纯木家具，墙上的壁画取材自瓦格纳的经典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

1868年，即在路德维希二世加冕后的第四年，一个奇幻的建筑构想在国王的脑海里诞生了，他要将它付诸实施。23岁的年轻国王命令他的宫廷起草一个新城堡的建设计划。这个新城堡依山傍湖，雄踞悬崖，君临峡谷，呈起伏宕荡之势，与路德维希一世的老天鹅堡遥相呼应。1880年，新天鹅堡的主体工程竣工，整个建筑群既透出哥特式建筑神秘、梦幻的气质，又传承了新古典主义严谨典雅的遗风，它的正门山墙以红砂石垒成，两边对称的碉堡和其他建筑群落均用银灰色石头垒成。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气候，因景致的烘托变异，新天鹅堡会呈现出不同的景观和表情。

同所有的王宫一样，这座带有传奇色彩的城堡宫殿，内部装饰富丽堂皇，尤其是它的御座大厅，可与拜占庭教堂的绚丽辉煌比美。在城堡的起居室、陈列室、工作室和卧室都有巨幅系列壁画装饰。这些壁画大都取材于古德意志的英雄传奇和瓦格纳的歌剧。中世纪的骑士、圣徒、淑女和行吟诗人，一一呈现其间。瓦格纳经典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里的爱情悲剧，也被生动地描绘在壁画上，作为国王卧室的装饰主题。这一组壁画表现了美丽多情的伊索尔德皇后与她的情人特里斯坦双双喝下迷魂药，坠入爱河的情景，最后一幅是二人隐情暴露，皇后满脸哀伤死在情人怀里。

奥匈帝国皇后、著名的茜茜公主，按父系血缘属路德维希二世的表姑，而按母系血缘又是他的表姐。茜茜公主在巴伐利亚长大，与路德维希二世是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

欧洲王室在血缘关系上都是亲戚。主要由三个日耳曼家族、一个法兰西家族统领。所以，欧洲王室基本就是日耳曼人的天下。正因如此，路德维西二世与茜茜公主才有那么复杂的血缘关系。

有人说，国王在此展示瓦格纳歌剧中的爱情悲剧，是为了纪念他与作曲家不为世俗所容的断臂之恋。另一种说法认为，路德维希二世一生都挣扎在自己的宗教信仰和有违宗教教义的负罪感之中，强烈的冲突撞击他，压抑他，因此，这个故事中的爱与哀愁，情欲与信仰，罪恶与拯救的主题才会引起国王的共鸣。

事实上，源自罗英格林的英雄传奇天鹅骑士，才是这座城堡的主旋律，这里的地面、墙面，都有天鹅和天鹅骑士的身影。一生孤寂清高，不擅权术，却酷爱艺术的路德维希二世，骨子里忧郁、浪漫，又有几分自闭，他以天鹅骑士自居，希图复兴王权，却又无法扭转乾坤，只好躲在瓦格纳的音乐里做他的英雄梦。

所以，他不惜举一国之财力，采用当时最先进的建筑技术，最奢华的装饰元素，为瓦格纳打造一个音乐殿堂。在新天鹅堡的顶层，有一个豪华的音乐大厅，纯木的屋顶，形色雅致，悬挂着状若皇冠的吊灯，廊柱、窗户和墙体的细部装饰都极其精美讲究。据说这些都是依据瓦格纳的歌剧《唐豪塞》在慕尼黑上演时的场景设计的。

然而，童话国王的宗教信仰、政治抱负，与他在现实中的所作所为格格不入。他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１８８６年他被逼退位。三天后，人们在施塔贝格湖中发现了他，他的城堡工程也因他的弃世而中断。直到１８９２年，新天鹅堡才得以全部完成。

路德维希二世４１年的生命历程充满了悬念和神秘，如同一部沉郁凄美的悲剧。他偏执地将幻想垒成了一座超凡脱俗的童话城堡，任由后人以自己的方式去解读。

秋色环绕的新天鹅堡，一幅天然的油画。

耸立在阿梅尔高地上的新天鹅堡，在冬天幻化成一个冰清玉洁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