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黄昏1

老盼

原名马波，笔名老鬼。1947年生于河北阜平农村，4岁来北京。先后在新华社托儿所、华北小学、育才小学、师大一附中、北京47中住宿学习。1968年高中毕业去内蒙古锡盟西乌旗下乡插队。1976年转调到山西大同市矿山机械厂当工人。1977年恢复高考后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1982年大学毕业，先后在文艺出版社和《法制日报》工作。1989年应邀去美国布朗大学做访问学者，1995年回国。现为自由写作者，著有《血色黄昏》《血与铁》《我的母亲杨沫》《烈火中的青春》《人民至上》《永远的青春之歌》。 血色黄昏 老鬼 一、去内蒙古锡盟草原 1968年11月17日晚，我们几个47中的同学从西直门火车站离开了北京，奔向内蒙古锡盟草原。 因为是自己跑去的，那边很可能不要我们。为表示上山下乡去内蒙边疆的诚意和决心，感动当地管事的，我们决定到张家口后，徒步走到锡盟首府锡林浩特。 从张家口到张北80多里地，顺利走完，虽然荒凉还能忍受，沿公路边的小村落稀稀拉拉不断。出了张北, 就到了坝上, 即所谓的内蒙古高原，气候明显见冷，人烟更加稀少。我们5人都戴五十年代的蓝棉帽, 放下了帽耳朵，呼出的热气把帽耳朵边上染白。默默沿着一望无际的公路向北行进。 塞外荒野，名不虚传，又荒又野。四周全是贫寒的土地，光秃秃、苍茫茫、灰土土。走十几里见不着人，间或有几间破旧的土坯房。 天气阴惨惨的，飘着稀零零的雪花。我们的心里却热乎乎的。毕生中开始了新的一页，离开学校踏上社会，没有老师和家长管，完全独立自主了！我们的第一个目标一定拿下来！顶着凛冽的寒风，沿着看不见头的公路，坚定地向北走着。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命运就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就看我们的腿能否坚持住，走到锡林浩特。 傍晚，在路边的一个车马大店住下了。里面昏暗、肮脏，弥漫着旱烟味儿。 在伙房里，我们围坐着，头一次吃着莜面饸饹。那伙房的地上堆着柴火，污黑的房顶，污黑的墙，污黑的锅盖。 我咬着牙吃下这玩意儿。虽然店主讲这是当地人过节才吃的饭，是对我们北京来的学生的特别款待，可那股古怪的味道，实在感觉一般般。 金刚偷偷对大家说：“厕所全是羊膻味儿，好可怕！能呛你一跟头。” 果然，大车店的厕所和北京的完全不一样，那是在一个深坑上架块木板。木板要是塌了，人就会掉到粪坑里。下面的粪橛子冻成了一个个宝塔般的冰柱，散发着刺鼻的羊膻味儿。这还是冬天，夏天就可想而知了。 晚上，我们睡在了一张大炕上。静静地听着大车老板子吹牛、抬杠、聊老娘儿们。 金刚担忧地问：“如果不要我们怎么办? 听说那地方已经停止接受知青了。” “我们是响应毛主席号召，他们应该欢迎。”雷夏充满信心。 “对，咱们的大方向正确，符合形势。”徐佐表示同意。 金刚仍不放心地说：“可人家不要你也有人家的理由。我不相信全国这么大，谁去了他们都会要。” “别瞎发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说。 徐佐满怀信心说：“咱们肯定能成功！”他外表纤细，特爱看书。 “巴达以地（吃饭），巴达以地……” 金刚反复背着刚学来的蒙语。 山顶认真地看着《养马学》。 听说我们要步行到锡林浩特，那几个大车老板都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们。 “不行！不行！越往前走，人家越少。大冬天的，你们找死啊？” “北京知识青年去锡林浩特都是坐车过去的，哪听说有步行的？你们可别走着去，大草原上五六十里地没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出事的。” 当地老乡们给我们泼了一瓢冷水。 我有点没主意了。本来想靠走到锡林浩特的“壮举”来说服那边的人接受我们，如果没了这个“壮举”，对方还能要我们吗？ 雷夏沉思道：“老乡们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走了。明天一定设法截个车。在大草原上不比内地，上百里没人烟，徒步走容易出事。人家老乡们都是当地人，有经验。” 我说：“好吧。能截车就截车，不能截就继续步行。” 外面，那凄厉的寒风在嘶叫。感觉这个低矮破旧污黑的大车店那么温馨。我们互相挤着，一股劣等烟草、羊皮袄、莜面的混合气味把我们送入梦乡。 次日，在漫长的公路上，我们背着背包，顶着严寒，继续向北行进。公路弯弯曲曲，没有尽头。 公路上的汽车零零星星，并不多。好，身后终于传来汽车声。雷夏站在路中央挥动着双手。解放卡车跑到跟前，只好停下。 司机不耐烦地瞪着眼说：“你不要命啦? 个球泡的！” “同志，拉我们一截吧。”雷夏不卑不亢地喊，走到驾驶室前。 “不拉。”那司机趁机加大油门，卡车狂吼着开走。我们只好狠狠地向远去的卡车吐着唾沫，臭骂这王八蛋司机，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北走着。 截了一辆又一辆的车，碰了一个又一个的钉子。自从“大串联”后, 养成了扒车的习惯, 能蹭就蹭, 不爱花钱买票。反正咱们走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 大方向绝对正确。自信凭我们的本事，早晚能截个车。 走啊走啊，走的脚板直疼。漫长的公路蜿蜿蜒蜒，人烟罕至。我们领教了内蒙古大草原冬天的威力。知道再往下走下去，没戏。必须截车。 这就全靠雷夏了。我们5个人里，徐佐的社交能力也还可以，但在雷夏面前就小巫见大巫了。雷夏的头脑、口才、表演力等综合社交技能没比，最能拉下脸求人，最能忍受一张张冷面孔。截车是个本事，我就不行，脸皮薄，怕挨尴，口才差，缺少亲和力。雷夏敢大大方方站在路中央一趟一趟地截，手舞足蹈地呼喊，叔叔大爷地猛叫…… 终于，雷夏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截停了一辆车。 “老同志，拉我们一截吧。我们是北京来的知识青年，从张家口走到这儿，已经走了3天了。很累很累呀，真的，请拉我们一截吧！我们要去锡林浩特。” “你们从张家口走到这儿?” 那老司机非常惊讶。 “还骗你。” 雷夏那张漂亮的脸给冻得像红萝卜一样。我们几个小青年站在严寒中，个个棉帽上都沾着白霜，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位老司机感动了，温和地说：“上来吧。” 雷夏对疲惫的金刚和山顶说：“你们岁数小，先上。” 我们5个人欢笑着，像小鸟一样地爬上了车。 这辆挂着篷布的卡车在草原上颠簸着，疾驰着，一口气就把我们拉到了锡林浩特。 大街上刷着醒目的大标语：“深挖猛揭锡盟内人党的盖子！”“彻底肃清以乌兰夫为首的一小撮内人党分子！”“挖肃是内蒙当前斗争的大方向！”“高万宝扎布罪该万死！” 我们是私自跑来的，必须先要得到盟知青办的批准，才能给我们分到牧区。晚上暂住在锡林郭勒盟中学。 在盟知青安置办公室，山顶用塑料鞋底刻的假公章发挥了威力。 内蒙锡盟有关部门： 兹介绍我校学生林胡、雷夏、徐佐、吴山顶、金刚等人前去联系插队落户事宜，请予接洽。 北京四十七中革委会 1968年11月7日 办事员认真看完了介绍信，一点没怀疑它是假的，慢条斯理地说：“真是很抱歉了，我们锡盟的安置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没有力量再接收。” “可我们听说，下面很多地方缺人，都希望分来些知青呢。” “是缺人，我们这儿来个两万三万的还缺，但关键是经费问题。没有经费，你让我怎么安置? 一个知青的安家费是450元，我们这地方已经接受了4000多北京知青，早已超过了预算。” 这办事员眼睛很大，炯炯有神，手洗得白白净净，态度坚决，毫无通融余地。 我们失望而归。次日又到盟安办，和这个办事员软磨硬泡。 “董大叔，求求你了，收下我们吧！”雷夏央求着。 “我们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革命之路，您帮帮忙吧。”金刚说。 “我也不反对你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你们可以找一个愿意接收你们的地方，但我就是没钱安置你们。没有安家费你们干不干?” 徐佐随口就说：“可以啊，没有安家费也行，只要接受我们。” 办事员微笑道：“没安家费，你们的御寒用品怎么解决，冻坏了谁负责？” 我们5人面面相觑。 “哼哼，安置一个人，是要花钱的。可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我们又是徒步走，又是截汽车，又是睡大车店，历经千辛万苦到了这儿，你就帮我们想想办法，通融通融嘛！”我生硬地说。 “唉！” 那办事员瞥了我一眼：“真没法通融啊。盟里已经通知了，停止接受零星的自己跑来的知青。你们要有意见可以找领导去。” …… 夜晚，我们在盟中宿舍研究对策。 雷夏忧虑地说：“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每人带的钱都不多，整天下饭馆最多能坚持一个礼拜。” 金刚说：“是啊。锡林浩特的饭馆邪贵，最贱的菜也六七毛一盘。” 我说：“我和山顶都是从学习班里逃出来的。不管这边接受不接受都得硬着头皮闯了，哪怕是赖在这。反正死活不能再回学校了。工宣队恨死了我们。回去绝没好下场。” 吴山顶的眼珠闪了闪：“听说盟军分区赵司令员的儿子就在盟中学，我们和他儿子套套近乎，想办法让赵司令员批一下，不就行了。现在全锡盟他说了算。” 雷夏想了一着妙计：“我们每个人写份血书，面呈给司令员, 保准成功。” “对，好主意！”我高兴地说。 徐佐连连点头：“有戏！有戏！” 山顶说：“我负责跟他儿子联络。” 次日。山顶真找到了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小孩眉清目秀，文文静静，穿一身干净的棉军装，一看就是军队干部子弟。 “小鬼头，我们是从北京来的, 交个朋友吧。” 对小城市的中学生来说，北京来的红卫兵很有魔力。再加上山顶送了他一个特大个儿的主席像章，有墨水瓶那么大，金光灿灿，孩子异常喜悦，一下子就被征服了。 “嘿，你们这儿跳不跳‘忠字舞’?” “不跳。” 这孩子腼腆地说。 “看过老太太跳‘忠字舞’吗? 特神，好玩儿着呢，来，我给你表演一下。” 山顶认认真真地学着小脚老太太跳了一段“忠字舞”, 手舞足蹈，装着罗锅、瘪嘴、迈八字步、颤颤危危，把那孩子逗笑了。真没看出来山顶很有表演天才。 “小鬼头，你爸爸晚上在家吧?” “平时都在家，有时候去开会。” “好，那我们要到你家去找你爸办点事，到时候你得给我们开门，引见引见。” “没问题。” “我们也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就是想下牧区插队落户，你给我们说点好话，让你爸帮帮忙。” “行。” …… 晚上，在盟中学杂乱的男生宿舍，我们开始准备血书。 割！打起仗来，命都可以牺牲，还在乎这点血。我拿起一把电工刀，给自己的左手指来了一下，血汩汩冒出, 用手指蘸着血写道：“为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保卫和建设祖国边疆的事业，请接收我们吧！”字迹歪歪扭扭。 每人都用这把刀割破手指，写了自己憋在心中最想说的几句话。 诚然, 给自己手指头上割一口子不是多困难的事，青年人喜欢干点拔刀见血的举动。但这毕竟不是割猪肉、羊肉，这是要划开自己身上平滑完整的一块肉，也需要一点点勇气。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盟军分区的大院，找到了赵司令员的家。 那小鬼头儿很热情地打开了门，把我们带到他父亲面前。 “啊，你们都是北京来的红卫兵，欢迎欢迎。” 我们坐下后，由雷夏开讲，他从容不迫，侃侃而谈：“赵司令员，我们从心眼儿里喜欢内蒙古大草原，真心地想来这儿插队落户，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但盟知青办却以没经费为理由，拒绝接收我们。现在我们身上的钱很少，坚持不了几天，就要没饭吃了。希望您能批示有关单位接收我们。这是我们写的血书。” 5张血迹斑斑的纸，给了赵司令员一个很大冲击。他感动地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反对你们这样干。你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从北京来到内蒙古草原，精神可佳，我们当然要支持，完全支持！”他马上掏出钢笔，在我们的一份血书上批示：“请盟知青办予以安置。”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赵司令员是个老八路，很和气, 没架子，面貌端正，跟他的小鬼头儿子一样，给我们留下了美好印象。由于有了他的签字，盟知青办立即改变态度，当即开了介绍信，把我们分配到西乌旗高勒罕牧场。 经过千辛万苦，我们终于成功。 哈哈，我们总算不会再灰溜溜地折回北京了，像姜傻子那样。他们几个计划步行到西藏落户, 最后连河北都没出，就被民兵给抓住，值钱的东西一扫而光，被迫悄悄折回学校，在同学中间威信大跌。 高日罕牧场位于西乌旗东北方向200里，与西乌旗平级，是一个县团级单位。但场部的荒凉破旧，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全牧场只有场部办公室是惟一的砖房。其他都是土坯房，也就有数的几排，西侧还有一小片地窝子。 远远不如内地一个小村落。小卖部只有一间屋，来买东西的牧民稀稀零零。货更是少的可怜，连西乌旗自产的简陋的黑糖块都是好东西，牧民们互相转告，争着抢着买。 印象最深的是那个群众专政大院:一大马厩里面挖了一排地窝子，关着四十来个牛鬼蛇神，什么“内人党”、“叛国分子”、“历史反革命”、“反动喇嘛”……应有尽有。每天，他们排着队，低着头，默默去上工。 在场部办公室，我们见到了军代表额主任，他又是场革委会主任。 他微笑着与我们一一握手：“欢迎，欢迎！我们牧场现在只有一些锡林浩特知识青年，还从来没有北京来的知识青年，你们是第一拨。我们非常高兴你们来。你们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办什么，都不要客气。” 雷夏说：“我们希望能尽快给我们分配下去。” 额主任：“我建议你们去3连，三连离场部只有8里地，非常近。这是个农业连，住房子，开拖拉机，基本上都是汉人，不存在语言问题，比较适合你们。” 我们几个一听就急了。雷夏瞪大眼睛说：“额主任，我们要去农业连就不来内蒙古了。内地有的是农业生产队。我们千里迢迢来内蒙古就是为了下牧区呀！” 金刚：“对，我们来草原就是为了下牧区。” 徐佐：“我们要图住房子，图生活方便，就不来内蒙古大草原了。” 我说：“真的，给我们分的越远越好。我们到这儿就是想离大城市远点，离人多的地方远点。” 军代表沉思了片刻，微笑着说：“可以呀，那你们就去7连额仁淖尔吧，纯牧区，离场部有40里。” 我们又高兴地到场部供销社库房领到了羊皮、毡靴、草原帽等一大堆御寒物品放到自己住的炕上。 山顶不解地问：“一个皮得勒用8 张羊皮，这皮得勒得有多大个儿啊！” 雷夏笑道：“听牧民讲：皮得勒又是外衣，又是内衣，又是被子，又是褥子，又是厕所。我们东西这么多，必须来车接。听额主任说，7连的马车过两天就会到场部接我们。” 在招待所等车期间，我们不懂规矩，常常偷骑牧民拴在木桩上的马。尤其是雷夏和徐佐都特别喜欢骑马，拔一蹦子。可没少挨骂。牧民们说：冬天的马，流一层汗，掉一层膘儿。但一听说我们是从北京来的，他们都立马止怒，脸上露出笑容。 ——我们是高勒罕场牧场的第一批北京知青，受到了特别的尊重和对待。 几天后, 赶大车的老姬头来拉我们。装好了车，奔向东河，这是7连牧民们的冬营盘。距离场部东北40里的地方，与东乌旗格日图大队相邻。 马车像个小蚂蚁，在茫无涯际的草原上移动。赶车的老姬头嘴里不停地唠叨：“哎呀，这儿不穿皮裤可不行，棉的再厚也不顶！” 他身穿皮得勒，蜡黄脸，小眼睛总眨，有几根稀疏的胡子，有点像个土匪。他搂着大鞭杆，警告我们：“你们出门可得小心，千万别迷了路，冬天要是迷了路你就等死吧。这地方年年都有冻死人的，哼，牧民们多经冻哇，可鼻子耳朵照样给冻掉。哈哈, 白毛风要是来了, 伸出胳膊都看不见。不是吓唬你们，这地方6月天还冻死人呢！” 老姬头的这些话听了很激动，也很好玩儿，令我们对草原有一种敬畏。 冬季的草原灰蒙蒙的。埋没在积雪下面的野草稀稀拉拉，露出一点枯黄草尖，僵僵伫立。偶有一堆牲畜的白骨散落在冰雪之中。纵目远眺，四面一望无际，只有大车道弯弯曲曲伸向天边。 草原太辽阔了，辽阔得让人心里空虚，全身震骇。面对草原，多狂妄自大的人也会感到自己的渺小，微若尘埃。最让人怵的是如此空旷的漠漠大野却寂然无声。没风的时候，连掉在地上一根草都能听见。 白皑皑，光秃秃，平坦坦，苍茫茫。这就是草原，没有那种精致典雅的秀媚，以原始般的粗犷和莽苍屹立在人们面前。在北京是绝对看不到这种景色的，地地道道的未被雕琢的自然美，沉默糙硬，辐射着严酷的寒光。 我们坐在马车上，每人都盖着好几张羊皮。——牧场发给我们每人8张羊皮做皮得勒。时间长了，腿还是给冻僵。不得不下车步行走一会儿。 老姬头又说：“这不算最冷，最冷的时候，你吐口唾沫，掉在地上就成了冰蛋蛋。” 能冻死人的锡林郭勒大草原啊，那么多北京知青投身到你的怀抱里，不会总这么冷酷、粗野、荒凉，落后吧? “从现在起，新的生活开始了！” 雷夏的眼睛闪闪发光。 金刚轻轻感叹：“咱们够可以的，从没路的地方，硬是闯出了一条路。” 徐佐会心笑着。 我给冻得缩着脖子，心里默默想：我们没有通过学校分配，自己偷偷跑到内蒙古，并成功地在大草原上落下了脚。哈哈，虽然无组织无纪律，也达到了目的。其中写血书起了关键作用。离开学校后的第一个目标终于拿下来了！ 写血书万岁！热血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