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往事 （九）

回首人生

从左至右为：作者本人、张显石、黄永奎，三人为发小，拍摄于1972年夏天。

青年创业队

（山上过年）

在创业队干活和生产队不一样，我们这就是集体劳动，开山采石头、往山上扛石头修梯田，栽果树、种豆子、种地瓜、挑粪挑水，什么活儿都干。

房子也建成了，院子里有一个篮球架子，就是用一个木杆儿顶上钉几块板儿，弄个铁筋煨一个圈儿，就成了篮球架子。各种农具、工具也多了，晚上需要有人看守了。王孝邦主任找到了我和点长张显石，让咱俩在山上吃住征求意见，并说白天照样干活，晚上在山上住，自己做饭条件艰苦一点，工分呢，年底多给加一点，你们看怎么样？我点头说同意，点长张显石表态：服从领导决定，一生交给党安排，愿做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他一激动脸就有点发胀，脖子上的那条青筋就更加突出。

当天就用马车把我和张显石的箱子行李从青年点拉到山上，开始了山上生活。晚上显石淘米洗菜我烧火，吃过高粱米饭和盐水煮白菜后，我到外面开始转悠。黄昏时刻，蜻蜓聚在头顶成群的乱舞，我拿起一枝柳条跟着跑，甩动柳条抽下几个蜻蜓。豆子地里的蝈蝈不停的叫着，水塘里的蛤蟆：咕呱、咕呱，不休息的叫着让人听了心烦，向水里投了一块石头，叫声立刻停止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叫了起来。天黑了，显石点亮了煤油灯，微弱的灯光显得室内有点昏暗，显石坐在炕沿上抽烟，从外向里看不太清楚，看不清人的面部表情，但他翘起的那撮头发还挺显眼。西边天空的月亮呈月牙状似的向上翘着。我知道是上弦月，初一到十五才会出现上弦月，十五以后才会出现下弦月，月牙向下而且月亮在东边。星星在一闪一闪的发光，我看到了勺子星，沿着勺口的两颗星的连线，我找到了最亮的那颗北极星，它指着家的方向。这些都是我在小队部学的，小队部就是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大课堂。这里没有了村庒的喧嚣，也没有了青年点的吵闹，听到的都是蝈蝈和蛤蟆的叫声。我又想起了小队部和老二爷子…。

第2天社员王士亮给我们带来了两个咸萝卜，王贵胜带了一罐头瓶子自己家做的大酱。我开始四处打听谁有小说，终于借到一本<牛牤>，我像抓到了一块烤地瓜似的开始狼吞虎咽。我看小说有个特点，先急匆匆的看一遍，然后再慢慢的品读甚至数遍，这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式。此后，在劳作的休息、午饭后的闲暇，我成了故事大王，很像老二爷子。尤其是<牛牤>我讲的绘声绘色，故事都讲完好几天了，还有不少女孩子们问？那最后琼玛知道列瓦雷士就是小时候的亚瑟吗？

73年的春节快要到了，王孝邦主任找我和张显石又谈了一次话。让我俩别回家了，继续留守在山上过年，我点头说行行。张显石是家中的老大有弟弟妹妹，他的父母都急切的盼他回家过年，但他仍然坚定的表示没问题，要在山上过一个革命化的节春。我瞄了一眼他脖子，那条青筋又突出来了。

年底的工分结算了，扣除口粮和五月节、八月节提前支出的各5元后，我净剩了63元8角钱。知青们陆续的准备回家过年了，我委托黄永奎到我和显石家告诉一声过年不回去了，并拿出了箱里的苹果让他带回一些，我们知青箱里都有存货。

马上过年了我回村里采购年货，社员家有杀猪的买了一块肉。又回点里拿了些白菜、土豆、萝卜，又买了两瓶河南产的地瓜酒。看到有的社员家都贴上了红对联儿，门的中间还贴了一个福字，这些都是当地的“老饱学”给他们写的。我也想有点过年的气氛便去找王贵胜，他和我都是创业队的报道员，他每天中午休息时都练毛笔字，后来他成了村里小学的民办教师，我让他给咱写一副对联，他欣然接受。找来红纸思索片刻一挥而就。

上联：开山拓土荒岭建梯田

下联：苹果大豆旧貌换新颜

横批： 大有作为

我将对联抄写在我的日记本中作纪念，那日记本我珍藏了很多年。

三十那天，王孝邦和大队长王贵成早早的来到了山上，还带了不少东西。有鸡蛋、粉条木耳，还有一颗酸菜用来包饺子，还带了平时难以见到的白面。他俩亲自上灶，显石帮着洗洗涮涮，我最拿手的还是烧火。一盏煤油灯，两只洋蜡（蜡烛）将屋里照得通亮。丰盛的年夜饭开始了，其中的一道菜让我终身难忘，鸡蛋炒肉里面还有木耳，让我感叹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菜，比在杨大叔家吃的马肉炖土豆粉条还好。那晚我喝醉了，显石的脸也涨红了，那条青筋又突出来了。

多少年后想起那个三十晚上，有时竞不知不觉的流下了泪水，也不知道那泪水是咸？还是甜？

煤油灯也叫马灯。